第37章 遍地飞蝗
小巷深处的酒2025-07-02 21:334,457

谷朵大娘听了我的话,脸色一下子就变白了。她愣愣地看了半天门外的青山,叹了口气,说:“看来,今年是要闹蝗灾了。”

  “蝗灾?什么叫蝗灾?”我一听便有些蒙圈儿了。蝗灾这个名词在我听来有些稀罕,于是便刨根问底。

  谷朵大娘说:“你的梦,也许就是一种预言。预言这种东西,说不信吧,但有很多时候却是真的。为啥我觉得你做的这个梦是个预言呢,因为有些生灵,就是水里地里都能生存的。那鱼说,它们最早就是从陆地上出生,而后又到水里去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我就亲眼看到,蚂蚱繁殖的籽儿,扔在水缸里,就变成鱼了。这鱼的卵子要是变,自然就变成了蝗虫。而蝗虫一多,那就是灾害。”

  我还是不能理解。瞪着一双迷糊的眼睛说:“蝗虫不就是蚂蚱吗?那种东西多了,不正好可以喂养鸡子吗?咱们现在就开始多孵小鸡儿,成千上万地养,让这些鸡子都去吃蝗虫。吃了蝗虫的鸡子,繁的蛋肯定好吃。”

  谷朵大娘摇了摇头,很是不以为然地说:“我的傻孩子,要是都像你想的,那就好了。可你知道,蝗虫啥时候来呢?再说,那蝗虫要是泛滥成灾,鸡子根本就不是它们的对手。你没有经历过,哪里知道蝗虫的厉害呀!日本鬼子闹得最凶的那一年,也是一个大旱年,就闹了一回蝗灾。那蝗虫呀,就像日本鬼子的飞机一样,黑压压的如同一片乌云,遮天蔽日地就过来了。凡是蝗虫飞过的地方,无论是庄稼还是树木,那是片叶不留呀!那个惨境,真是让人想起来浑身就打哆嗦。你还说什么鸡子,那时的鸡子一见了蝗虫,哪儿还敢吃呢,早就吓的都躲到鸡窝子里去了。因为,鸡子它就从来没有见过蝗灾的那种气势呀!那一天,一股子蝗虫飞了过来,落在了俺们院子里的柿树上,那家伙,一团一蛋的,把树枝都要压折了。那么多的蝗虫,鸡子别说不敢吃,就是想吃,它也不知道从哪一只下口呀!”

  听了谷朵大娘的话,我虽然明白了什么叫蝗灾,但毕竟没有经历过,还有很多问题没有想开。比方,人呢,聪明的人类在蝗虫面前就没有办法吗?

  “那就把蝗虫打死啊!打死了再让鸡子吃。”

  “你说的我们也不是没试过。可也就奇了个怪了,即使是那些死蝗虫,放到鸡子的面前,鸡子也不吃。唉,鸡子为啥不吃?我想是那些蝗虫的样子,长的也太难看了。它们可不是你们平常看到的蚂蚱,而是一身的土黄,眼睛鼓鼓的,翅膀长长的,硬硬的,腿上还长着刺儿,个子还特别的大。那样子,就跟那日/本/鬼/子似的。所以,鸡子见了它们,连看都不看,不用说吃了。”

  “那就眼睁睁地看着这些蝗虫作害?”

  谷朵大娘说:“当然不是!”谷朵大娘脸上呈现出一种喜悦。“那一年,敌占区的庄稼颗粒无收。而咱们解放区,可就不一样了。当时,咱们这里的抗//日政府,号召群众团结起来,开展了一场浩浩荡荡的灭蝗斗争。不管男女老少,一起上阵,或是用烟幕预防蝗虫群的到来,或是用葛针扎成的扫帚打,打得那死蝗虫一堆一堆的。然后,把这些蝗虫都装进麻袋里,运到打谷场上晒干,再碾成面,蒸窝窝头吃。那年的粮食虽然收成很不好,但由于抗//日政府领导的好,有蝗虫面窝窝头吃,不仅没有饿死人,还都长了膘。”

  说到这里,谷朵大娘摇了摇头,“可再好,毕竟那也是一场灾难啊。”

  我从谷朵大娘的家里出来,心里沉甸甸的,觉得胸口有些闷。

  多少年以后,我查县志,上边还清清楚楚地记载着:1942年,大旱。蝗虫成灾。农业损失惨重。抗//日政府,组织群众灭虫,将蝗虫晒干,碾压成面,以虫代粮,度过灾荒。

  蝗虫是鱼变的,鱼也可以变成蝗虫。这些奇怪的现象,是不是真的,实在找不到正确的答案。反正遍地蝗虫的灾难,可不是人瞎编出来的。在历史上发生过,在未来的现实中也会发生。既然鱼能变成蝗虫,蝗虫也能变成鱼,那么,我多么希望蝗虫变成鱼,而不要让鱼变成蝗虫啊!可如果让蝗虫变成鱼,首要的条件是要有水,可是小银河里的水没有了,哪还能养鱼呢?

  我多么怀念流淌着清凌凌河水翻卷着雪白浪花的小银河啊!它那叮咚叮咚的流水声,是一首多么美好的诗,多么美妙的音乐啊!

  可是,如今的小银河就是一条干涸的河床。特别是曾经流过水的河床,简直就像是一个没有穿衣服的少妇,裸/露着干净而又苍白的肌肤,满含屈辱和羞涩,痛苦地躺在强烈的阳光下,是那样的无奈和可怜,让人惨不忍睹。

  农家谚语说:四月芒种刚开镰,五月芒种麦割完。可今年由于过了芒种的季节,却还没有落过一滴雨水,麦子就根本没有长起来,所以今年根本就没有麦收。俺们这里由于山高沟深,日照时间短,本来就没有种几亩麦子,这一来就注定今年就更没有白面吃了。好在家家户户都有存粮,倒也不为吃的发愁,发愁的是没有水吃。

  如今,龙王庙湾前的那一坑浊水也干了。村里的人吃水,只好到黑龙潭那里去取了。那里虽然不再有一线瀑布,但前边的潭水依然还有。于是,村里便每天用几十头牲口,进入黑龙潭里去驮水,回到村子后再按人头分配。

  坚苦的日子在一天一天的继续。连续的干旱,炎热的天气,使人们的心境变得特别的烦躁,往往会因为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吵闹不休,甚至会大打出手。人们都在盼雨,盼望老天爷恩赐一场普救众生的透雨。

  可每天都是红红的太阳蓝蓝的天。人们每天都在充满希望的盼望中,迎来痛苦的失望。地里播不下种,山上的树木卷了叶子。连院子里的鸡子,都干渴的不再啼鸣。要是在往年,村里的人会举行盛大的仪式,前往龙王庙前去祈雨。可在今年的形势下,村里的人就连想也不敢想。就是有人想,那龙王庙已经成了一片废墟,还怎么好意思去祈求龙王降雨呢?

  农谚说:大旱不过五月十三。传说这一天是关老爷磨刀的日子。既然磨刀就必然要沾着水,所以这一天必定有雨。

  但谚语是谚语,现实可不像人们想像的那样随心所欲。农历五月十三这一天,天倒是阴了,雨也确实是下了,但下的那点雨,这怎么说呢?那雨也太小了,下的那点雨,还不够给虱子洗个澡呢!

  要是小银河还有流水,老天爷虽然不下雨,但我们只要勤劳苦干,采用点种的办法,总还能把种子播进地里去。比方玉米,刨一个坑,舀一瓢水,洒下种子,就肯定能保证长出苗儿来。可我们的小银河干枯了,成了一条乱石滚滚的干河了,你就是再勤劳,再想苦干,没有水也不行啊!

  在那些日子,很多人都很失望悲观,觉得今年肯定是丰收无望,是个灾荒年了。

  可谷朵大娘却说,你们就放心吧,种子肯定是能播到地里去的,庄稼也肯定是要长起来的,而且还要比以往任何一年都要长的好。

  很多人听了,都不相信谷朵大娘的话,认为她是在瞎说。明明都干旱的播不下去种了,咋还能指望今年的庄稼比往年都要好呢?这才真是痴人说梦呢?

  我听了也很是纳闷儿,谷朵大娘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呢?

  于是,我就去问谷朵大娘。

  谷朵大娘说:“你忘记了你做过的那个梦吗?不要忘了那些跑到陆地上来的鱼们。它们不是说要报复人类吗?要是庄稼都长不起来,那它们还怎么报复呢?所以,今年的庄稼肯定长的不错。至于能不能把庄稼都收回来,那可就是另一回事儿了。”

  对于谷朵大娘的话,多少年之后,我回想起来,虽然还记得十分真切,但究竟是她亲自对我说的,还是我做的梦,却分辨不清楚了。

  当时,我费力想的是,谷朵大娘的话,是真的吗?

  也许是巧合,也许真的灵验,没有过多久,果然就下了一场小雨。于是,小银村又热闹起来,大呼小叫地开始往地里下种。男女老少齐出动,没用几天,就把地都种上了。只到这时,村子里的人们才算长舒了一口气。

  让人高兴的是,自从下了这场雨以后,天气就变得风调雨顺起来,几乎是每天夜里下雨,天一亮雨就停,地里的庄稼一天一个样,拔着节地往起窜,实在喜人。

  由于雨水充足,村子里的两口水井又有水了,这更是让村里的人激动,终于度过了用牲口去黑龙潭驮水吃的艰难日子。也有人说这是大山那边也不再需要那么多的水,把多余的水排放到小银河的缘故。可小银河还是没有流淌起来,依然如同赤//裸着//身//子的少//妇。

  但不管怎样吧,毕竟地里有了绿色,人们对秋天的收成又有了美好的希望。当即将过去最炎热的日子时,谷子开始抽穗,玉米开始吐缨,豆子开始拉秧,山沟里又蓬蓬勃勃//起来。

  在一个月色朦胧的夜里,蓝灵灵又把我拉起来,从门缝里钻了出去,让我去看一个奇怪的场景。

  她拉着我的手,站在一个悬崖上,让我向远处看。只见在一座山峰后,飘过来一团黑色的云彩。那乌云越来越黑,越来越大,黑压压的就飘了过来,然后落在了干枯的河床上。

  蓝灵灵拉着我的手走近一看,从远处飘过来的,根本就不是什么云,而是一片蝗虫。其中一只站在高处,大声地鼓动说:

  “同胞们,虽然我们经历了难以想像的痛苦,但我们毕竟完成了华丽的转身,又重新回到了这一片梦萦魂绕的土地上。让我们尽情地饱餐吧,使我们饥饿的肚子不再饥饿,使我们无力的身体健壮有力,让绿色的田野变得一片赤黄!让那些不尊重自然的人们自食其果!大家行动起来吧!都快去吃那些绿油油的庄稼吧!”

  于是,这些穿着统一服装的蝗虫们,高唱着“我们是害虫,我们是害虫!”突然腾飞起来,又拥挤成一团黑色的乌云,呼啦啦地向远方飞去。

  就在蝗虫起飞的那一瞬间,我被那可怕的阵势吓醒了。而且一晚上再也没有合眼。这个恶梦要是一旦变成现实,那该是多么可怕的情景啊!

  然而,非常不幸的是,第二天的下午,残酷的现实便再现了恶梦中的情景。

  那蝗虫倒也不是如同一朵乌云似地飞来的,它们原本就躲藏在庄稼地里。谷杆上,玉米叶子上,豆角秧子上,到处都是尚无成形的蝗虫。这样的蝗虫,还不叫蝗虫,而是叫蝻,多的根本就没法数得清。

  在德正爷爷的严厉催促下,二愣子赶紧将把这重要的灾情,立即上报到了公社。公社指示说整个小银河流域都发生了蝗灾,让赶快组织起来,迅速掀起一场群众性的灭蝗运动,一定要在蝗虫长出翅膀之前,把它们彻底消灭干净!

  紧接着,县里也紧急派下工作队,带来了大批的农药和喷洒工具,组织生产队里的劳力,不分昼夜地对蝗虫进行大规模的捕灭。

  谷朵大娘说:“到底是社会不一样了,有办法和蝗虫斗法了。如果要是让这些蝗虫都长出了翅膀,那就没有办法再消灭它们了。它们就会腾空而起,拥挤成一团黑云彩,飞到哪里,便会把哪里的庄稼吃光,把树叶吃光,降下一场惨重的灾难。”

  村子里的一个老爷爷也说:“这蝗虫啊,厉害着呢,不光是吃庄稼,吃树叶子,还要吃人呢。42年发生的那一场蝗灾,就发生过蝗虫咬死小孩子的事情。一对小夫妻在地里锄地,把一个吃奶的孩子臥在一棵核桃树下睡觉,一团蝗虫飞来,把那孩子裹成了一个蛋。等这对小夫妻发现时,孩子已经被咬死了。”

  这老爷爷的诉说,听得我浑身一阵阵发麻。

  为了消灭蝗灾,我们学校也不再上课,都投入到了灭蝗的斗争中来。也不止是我们学生,几乎所有的人都参加进来了。公社里的干部,包括粮店、食品店、农机站、畜牧站,等等,所有的人都下到了生产队里,参加灭蝗工作。

  为了防止蝗灾的漫延,连晚上都要奋战在田野里。利用虫子的趋光性,用灯光加农药对蝗虫进行捕捉。但蝗虫也是非常狡猾的,它们不少都藏在叶子的下边,成功地躲过了农药的洗劫。于是,我们不得不把庄稼的叶子翻过来,把藏在叶子下边的虫子捉出来。

  这一年,由于对蝗虫扑灭的及时,粮食虽然大幅度减了产,但总算没有造成颗粒不收的严重灾难。但这场灾难却深深地刻印在了我的记忆里。

  多少年之后,我发现县志上对这一年的蝗灾也有清晰的记载。

  然而,小银河断流所带来的灾难,这才仅仅是一个开始。

继续阅读:第38章 白郎托孤和三叔的心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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