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雨花田话中都有推崇之意，李程更是来了兴趣。
“行，那本公就随你走一趟，看看这位拒绝受贿的学士，究竟是什么人？”
太学馆在京城的南边，几乎快要靠近城墙边了。
因为落寞的缘故，大部分学士都已经不在太学馆里待着，基本上都是挂个名，每月按时领俸。
走进太学馆，李程走了两步，脚底便腾起一层蒙蒙的灰尘。
“这地方还真是……有够落寞的。”
环顾四周，李程给出了一个中肯的评价。
地上不知道多久没有人打扫过了，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前脚结满蜘蛛网。
要不是里头还隐约有人声传来，李程都要怀疑这地方到底还有没有活人了。
“太学馆落寞后，基本上招不到什么学子，以前这里头传道授业的先生们，现在大多都调到各个部门去了，所以这里头并没有多少人。”雨花田解释道。
但李程却想到了另一点，这些太学馆中的先生散布在各处，就算曾经是太学馆里的人都未必能找得齐。
可那行贿之人偏偏就硬是把这些人都找到了，并且出大价钱让他们代考。
可见，干这事的人在朝中肯定颇有来头。
在雨花田的带领下，两人来到后院。
院子里，一株榕树参天，枯黄的树叶随风而落，在地上堆了厚厚一层。
身着朴素青衫的中年人，手持书卷，端坐在院子里，似乎正在做学问。
“督公，那位便是王明先生。”雨花田低声道。
李程点了点头，大步来到王明面前坐下。
见自己身前有人坐下，王明倒也不惊讶，淡淡道：“阁下便是东厂督公？”
“对，阁下就是王明先生吧？”李程笑道，“千两银票不动心，本以为王先生应当是家财万贯，没想到竟在太学馆过着如此清贫的生活。”
王明放下书卷，那双眸子里浮起一抹沧桑之色：“钱财不过是身外之物，这些人以为用银子能收买我，实在是太过无知。”
两人交谈片刻，李程不得不承认，这个叫王明的确实有真才实学。
被埋没在太学馆，着实是有些屈才了。
他眼珠转了转，脑海里忽然生出一个想法来。
“阁下若是不嫌弃，不妨随本宫做事如何？”
自己接下来要收拢读书人的心思，但东厂早已声名狼藉，自己哪怕是能够培养出所谓的状元，只怕也会有许多人不认可。
最好的办法，就是找背书。
王明身为太学馆先生，虽然名声不显，但年轻时也是惊才绝艳之辈，只是后来经历官场种种，这才没了争先的心思。
按照东厂里记载的情报，这家伙当年入仕时曾经以一骑绝尘之势，将当时的榜眼探花远远地甩在身后。
在那一届科举中，王明无疑是最闪耀的星辰，压得其他同辈人根本抬不起头来。
要是有这样的人物给自己做背书，之后取信于读书人也容易许多。
闻言，王明抬头看了他一眼，失笑道：“督公说笑了，在下不过太学馆一先生罢了，肩部能抗手不能提，如何能为督公做事？”
话语中虽然没有轻蔑之意，但那意思明白就是不愿意于东厂为伍。
李程倒也不急，手里把玩着茶盏，淡淡地说道：“既然不愿与我东厂为伍，又为何要将这张银票交上来呢？”
王明面色平静道：“只是不愿科举被这些人操控，官场已经够黑暗了，若是连唯一能够让寒门书生取士的科举都被他们玩弄于股掌之间，那天下读书人还有出路吗？”
“说得好。”
李程赞许地点了点头，“不过王先生不会以为，光靠这么一张银票就能够阻止他们吧？”
“那是督公的事，王某只是竭尽所能罢了。”
王明显然是一副软硬不吃的模样，根本不顺着李程的话走。
见状，李程冷笑一声，甩出自己最后的底牌：“看来是我高看王先生了啊，没想到王先生终究也是惧怕权贵之人！”
听到这话，王明古井不波的神情终于出现了变化。
他直勾勾地盯着李程，面色微寒，声音嘶哑道：“王某惧怕权贵？若真是如此，当年王某何必苦苦要去揭露那些人的污糟之事？”
“王某若是惧怕权贵，凭某得才学，在何处不得高就，何苦在这太学馆中苦苦枯守这么多年！”
“李督公，王某敬佩你敢于燕王等人作对，但这非是你以言语辱王某的理由！”
情绪的激动让王明胸膛不住地起伏，半晌才平息下来，重新恢复了那副面无表情。
“看来督公不适合此地，还请离开吧。”他端起茶杯，算是下了逐客令。
李程站起身，俯瞰着王明，淡淡地说道：“王先生，这或许是你此生仅有的机会，不仅可以一展你的抱负，还能向当年那些坑害你的人复仇。”
“至于要不要把握住，那就看你自己了。”
说罢，便没有再多停留，转身便带着雨花田离去。
“督公，这样便算了吗？”雨花田低声道。
他看得出来，自家督公对这个王明很上心，明显是想招揽对方。
李程淡然道：“放心吧，他不会就这样甘心的，否则早就回乡下去当教书先生了，何苦这么多年一直在这鬼地方干守着？”
就在两人踏出太学馆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李程回头，正好看见王明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手中的书卷还没放下。
他抹了把汗，缓步走到李程面前，目光复杂道：“李督公，你刚才说的话，都是真的？”
李程嘴角扬起自信的笑容：“绝无虚言，我李程自从成为督公到今日，还从未骗过谁。”
定定地盯着李程看了半晌，王明像是做出了什么重大决定，用力吐了口气。
随即，冲着李程拱手行礼，缓缓拜下。
“卑职王明，拜见督公大人！”
成了！
李程心中大喜，连忙上前将王明扶起：“王大人不必多礼，我李某平生最佩服的，就是像你们这种有才学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