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着一身崭新的迷彩服,裤腿上的泥点还带着希特的土腥气。
头盔放在身旁,内衬的棉布吸饱了汗水,散发出淡淡的皂角味。
他用一块麂皮仔细擦拭着枪管,磨掉上面的指纹,动作轻柔得像在抚摸恋人的脸颊——这是他伤愈归队后领到的新武器,比他之前用的前膛枪轻了三斤,射程却远了两百米。
“这玩意儿要是早点出来,我胳膊上的伤也不至于……”他低声自语,指尖划过左臂缠着的纱布,那里还留着被子弹擦过的疤痕。
补给车厢里堆满了弹药箱和压缩饼干,空气中弥漫着机油和麦粉的味道。
拉赫时不时探头看向窗外,铁轨旁的白桦树向后飞驰,像一道道绿色的闪电。
他听说亚历山大陛下已经拿下了西巴尔西斯城,连城里藏了三百年的黄金宝藏都被搜了出来,此刻正挥师直指帕尔马,离伦萨只有一步之遥。
“快了……”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把步枪背到肩上,头盔扣在头上,金属边缘硌得下巴微微发麻,却让他觉得踏实。
当远处出现一片灰绿色的帐篷群时,拉赫猛地站了起来。
赞赞军营的轮廓在烟尘中越来越清晰,飘扬的狮纹旗在风里猎猎作响。
他抓起背包,朝着车厢门口跑,路过补给兵时还不忘挥了挥手:“替我谢谢路德维希先生!”
营地入口的哨兵认出了他的军装,抬手敬了个礼。
拉赫回礼时,目光已经锁定了不远处正在检查地图的安德列亚斯·耶格尔队长。
“拉赫·威克顿班长前来报到,长官!”他跑步上前,脚跟并拢时发出“咔”的一声,步枪斜挎在肩上,枪托撞得后背轻轻一震。
耶格尔队长转过身,晒成古铜色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回礼时指尖在帽檐停顿了片刻:“欢迎归队。休息得怎么样?”
“报告长官,随时能上战场!”
耶格尔的目光落在他肩上的步枪上,眉头微挑:“那是什么?枪身看着挺特别。”
拉赫眼睛一亮,立刻解下步枪递过去,语气里藏不住得意:“路德维希先生改进的原型枪,施密特针状步枪,装弹比以前快一倍,您试试?”
“听着,听着!”拉赫把步枪往安德列亚斯面前递了递,指腹在枪栓上的细针装置上轻轻一点,金属的凉意顺着指尖蔓延开,“这叫做‘针枪’。我养伤的时候,路德维希那家伙捣鼓出来的。”
他顿了顿,眼里闪着兴奋的光,像是在炫耀稀世珍宝:“这是第二支原型枪,路德维希拍着胸脯保证,没什么潜在的危险故障。精度跟咱们现在手里的猎兵步枪差不多,但射速——”他刻意拖长了语调,看着安德列亚斯骤然收紧的眉头,“每分钟能打12发!”
安德列亚斯的手指在枪身上顿了顿,指腹摩挲着那光滑的木质枪托。
他从军二十多年,用过的步枪加起来能堆满半个军械库,却从没听过这样的射速。
惊讶像潮水般漫过心头,他几乎要脱口而出“不可能”,喉结滚动了两下,才压下那句质疑,只盯着拉赫:“能演示吗?”
拉赫脸上的笑容僵了僵,朝营地中央的空场努了努嘴。
那里竖着块木牌,用红漆写着“禁止鸣枪”四个大字,墨迹被风吹得有些发淡。
“营地里不让开枪,”他挠了挠头盔,“得等上了战场,或者到了靶场才能试。”
安德列亚斯叹了口气,把步枪递还给他,指尖在枪管上滑过,仿佛还能摸到路德维希打磨时留下的细痕。
“回你的队伍去吧,”他摆了摆手,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期待,“他们该高兴看到你伤好了归队。”
“是的,先生!”拉赫啪地敬了个礼,转身时步枪在肩上轻轻磕碰,发出沉闷的木质声响。
看着拉赫钻进远处的帐篷,安德列亚斯立刻转身朝指挥帐篷走去。
军靴踩在压实的泥土上,发出“沙沙”的声响,他的心跳比平时快了半拍——这样的武器,若是真如拉赫所说,怕是能改写战场的规矩。
指挥帐篷外的卫兵朝他点了点头,他却没立刻进去,只是站在帆布帐篷的阴影里等。
帐篷里传来隐约的说话声,是迪特里希将军的沉稳嗓音,偶尔夹杂着年轻些的语调,想必是亚历山大国王也在。
直到帆布被掀开,迪特里希将军和亚历山大并肩走出来,安德列亚斯才上前一步。
阳光正好落在亚历山大的金发上,镀了层金边,年轻国王脸上还带着讨论战事的严肃,看到他时微微挑眉,眼神里透着询问。
“陛下,”安德列亚斯立刻立正敬礼,军帽的边缘几乎要碰到眉骨,“安德列亚斯·耶格尔队长,有关于一名伤愈归队士兵的消息要汇报。”
亚历山大挑了挑眉,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佩剑剑柄。
一个归队士兵能有什么要紧消息,值得队长在帐篷外等这么久?
他看了眼迪特里希,见老将军没反对,便朝安德列亚斯抬了抬下巴:“说吧。若是重要到让你特意等着,自然也值得跟我说。”
安德列亚斯看向迪特里希,见老将军眼里虽带着几分“小题大做”的无奈,却还是点了点头,才深吸一口气,语速飞快地说:“我的士兵,拉赫·威克顿班长,带回来一把路德维希男爵造的原型枪,叫‘针枪’。他说射程跟咱们的猎兵步枪差不多,但射速……是咱们现在武器的两倍还多!”
“针枪?”亚历山大的脚步猛地顿住,瞳孔微微收缩。
这个名字像根针,刺中了他记忆里的某些东西——前世的德莱塞针枪、夏塞波特针枪,他都有印象,可那些武器的远距离火力,远比不上他们现在装备的、借鉴了惠特沃斯步枪设计的猎鹰步枪。
更重要的是,雷酸汞的配方还没完全稳定,雷管都没批量生产,路德维希怎么可能造出能用的针枪?
怀疑像藤蔓般缠上心头,他的语气里多了几分探究:“那士兵确实叫它‘针枪’?”
安德列亚斯愣了一下,不明白国王为何对名字如此在意,但还是老实点头:“是的,陛下。”
他心里暗自嘀咕,难道国王早就知道路德维希在做这东西?
也是,这般重要的实验性武器,国王知道也不奇怪。
亚历山大却没心思理会他的腹诽,脸色瞬间严肃起来,年轻国王的锐气里多了几分君主的威严,语气不容置疑:“立刻带我去见他!”
迪特里希在一旁皱了皱眉,想说什么,却被亚历山大的眼神制止了。
老将军叹了口气,跟着一起朝士兵帐篷的方向走——国王对武器的敏感,有时比他们这些老兵还要敏锐。
拉赫所在的帐篷外,几个士兵正围着他说笑,看到安德列亚斯带着两个人走来时,都下意识地站了起来。
等看清后面跟着的是迪特里希将军,尤其是那位金发耀眼的年轻国王时,所有人都僵住了,下一秒才猛地立正敬礼,动作快得有些慌乱,军靴碰在一起发出“哐当”的脆响。
拉赫手里还拿着那支针枪,看到亚历山大时,眼睛都直了,差点没握住枪。
帆布帐篷的阴影落在他脸上,一半亮一半暗,他张了张嘴,却忘了该说什么。
“听着,听着!”
亚历山大的声音清亮,像淬了冰的钢,瞬间压下了帐篷里的窃窃私语。
他目光扫过面前列队的士兵,金色的发丝在帐篷缝隙漏进的阳光里微微发亮,“你们当中谁是拉赫·威克顿班长?”
拉赫的心脏猛地一跳,像被重锤敲了下。
他没想到国王会亲自点他的名字,慌忙挺直背脊,肩上的旧伤因这突然的动作隐隐作痛,却丝毫不敢懈怠。
他向前一步,军靴在泥地上踩出沉闷的声响:“拉赫·威克顿班长为您效劳,陛下!”
亚历山大打量着他,目光在他缠着纱布的左臂上顿了顿,又很快移开——战场上的伤疤,是士兵最诚实的勋章。
他没多余寒暄,直接伸出手:“把你带来的步枪给我看看。”
拉赫应声转身,快步回到自己的铺位。
他先将枪管凑近眼前,借着帐篷顶的天光仔细检查,确认里面没有残留的弹丸或火药渣,这才拉开枪栓,双手捧着枪递过去。
新兵训练时教官的话还在耳边回响:“交枪前不验膛,等于把命交别人手上。”
这规矩,他记了五年。
亚历山大接过步枪,指尖抚过光滑的木质枪托,指腹碾过金属部件上细微的打磨痕迹。
枪身比他预想的更沉,平衡感却极好,像一只有力的手臂。
他翻来覆去地看着,瞳孔微微收缩——这造型,分明与前世的毛瑟M1871有着惊人的相似,只是击发装置处多了根细如发丝的钢针,透着路德维希独有的巧思。
“多边形膛线?”他低声自语,将枪管凑近眼睛。
里面的膛线细密规整,像一圈圈咬合的齿轮,与猎鹰步枪的设计如出一辙。
这细节让他心头一震,路德维希竟连这个都想到了。
他抬起头,朝拉赫伸出手:“给我一枚子弹。”
拉赫赶紧跑回铺位,从帆布兜帽里掏出个油纸包,小心翼翼地剥开。
一枚纸质弹壳躺在掌心,里面的.451惠特沃斯式圆柱形弹丸泛着铅灰色的光,尾部还留着细小的排气孔。
亚历山大看着那枚子弹,忽然低低笑了一声,声音里带着难以言喻的感慨:“路德维希,你真是个天才……”
没任何人指导,这个埋头军械库的工匠,竟硬生生造出了早该几个世纪才出现的针枪。
他掂了掂手里的枪,指腹在扳机上轻轻摩挲,一股莫名的兴奋顺着血管蔓延——他迫不及待想试试这把枪的威力了。
“走。”他转身大步走出帐篷,军靴踩在草地上发出“沙沙”声。
迪特里希将军和安德列亚斯紧随其后,拉赫抱着子弹快步跟上,帐篷里的士兵们面面相觑,也悄悄跟了出来,想看看国王要做什么。
出了营地,亚历山大停下脚步,指着远处一片开阔的草地:“在一千米外设个目标,我要试试这枪。”
几个士兵应声跑去,很快扛来一只木桶,费力地立在远处的土坡上。
那距离,肉眼看去只剩个模糊的黑点,连轮廓都辨不太清。
亚历山大调整着步枪的标尺,金属刻度转动时发出“咔嗒”的轻响。
他将枪托稳稳抵在肩窝,右眼贴近机械瞄准具,准星在视野里慢慢与远处的木桶重合。
风从耳边吹过,带着青草的气息,他深吸一口气,胸腔缓缓起伏,在气息吐尽的瞬间,指尖猛地扣下扳机!
“砰!”
枪声沉闷有力,枪身轻微后坐,震得肩头发麻。
几乎是同时,远处传来“哐当”一声巨响,那只木桶像被无形的巨手狠狠砸中,猛地腾空而起,碎片混着木屑飞溅开来,在阳光下划出一道弧线。
“好!”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周围立刻爆发出低低的欢呼。
亚历山大缓缓吐出一口气,拉开枪栓,用过的纸弹壳带着余温“叮”地落在草地上。
他将步枪递还给拉赫,脸上的笑容藏不住:“告诉路德维希,让他开足马力生产,越多越好。”
他转头看向迪特里希,眼神锐利如鹰:“进军伦萨前,我要你的整个猎兵军团,都换上这种针枪!”
“立即行动,陛下!”迪特里希啪地立正敬礼,转身就往通讯兵的帐篷跑,披风在身后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
亚历山大望着远处还在飘散的木屑,嘴角的笑意慢慢加深,温暖得像落在肩头的阳光。
他仿佛已经看到,无数支这样的针枪列成方阵,在伦萨城下喷吐着火舌;仿佛听到,新时代的钟声正随着枪声敲响。
路德维希需要的,不过是一点助力。
有了这针枪打底,带膛线的后膛枪、带帽弹头的左轮手枪……还会远吗?
因为他的到来,这个世界的战争轨迹,正朝着一个全新的方向狂奔。
而他知道,属于赞赞王国的时代,就要来了。
亚得里亚海的浪涛拍打着礁石,帝国舰队的残桅在咸水中腐烂成灰,私掠船的黑旗便成了这片海域新的王旗。
米卡娅站在“海蛇号”的甲板上时,弯刀上的血珠还没滴干——刚截下一艘帝国运金船,又顺手收拾了想分一杯羹的海盗,船员们正扛着沉甸甸的木箱往船舱里钻,她靴底碾过甲板上的水渍,混着铁锈味的风灌进领口,眼里闪着与海浪同色的锐光。
如今,帕克城堡的主卧里,被熏香盖过,只剩下奢靡的甜。
四个巨大的橡木箱子敞着盖,铜锁在烛火下泛着冷光,里面码得整整齐齐的金币和银币漫了出来,像金色的瀑布淌在天鹅绒床单上,几颗鸽血红宝石混在其中,被烛光映得像凝固的血。
米卡娅的发丝散在枕头上,与冈比西斯的黑发缠在一起。
这不是第一次这样,亚历山大还在时,国王的大床常挤着他们三个,他醉醺醺地笑着说:“敢跟别的男人勾肩搭背,我打断你们的腿——但你们俩互相疼惜,我可不管。”
那时只当是酒后戏言,如今却像藤蔓,在心底盘根错节地长了起来。
几个月没沾过男人的气息,本能像涨潮的海水漫过堤岸。
米卡娅先动了身,指尖划过冈比西斯锁骨上的浅疤——那是去年在甲板上被海盗的弯刀划的,当时她还替她吮过血。
她坐起身,抓起散落在箱边的丝绸衬裙,却在套到一半时停住了,背对着冈比西斯,耳根悄悄泛起红。
冈比西斯支着肘看她,目光像带着钩子,从她绷紧的肩胛骨滑到腰线。
米卡娅正费力地扣搭扣,那蕾丝的肩带太细,她反手勾了半天没对上,猛地一用力,“啪”地一声,右边的肩带断了。
“该死!”米卡娅低咒一声,把断了带的衣服扔到金币堆里,起伏着,脸颊烧得厉害。
冈比西斯捂住嘴,肩膀抖个不停,银铃般的笑声撞在华丽的穹顶上:“米卡娅,你最近是不是又长高了?前阵子见你穿旧裙装,裙摆都短了一截,现在看来——”她故意拖长语调,目光落在对方后背,“我的怀疑没假。”
米卡娅回头瞪了她一眼,睫毛上还沾着点凌乱的水汽:“哦,冈比西斯,你真是个爱说话的人。”
话虽带刺,声音却有点发虚,被对方看得浑身不自在,下意识拢了拢垂在雄前的发丝。
冈比西斯笑着坐起身,被单从肩头滑落,露出光滑的肩头和锁骨下那黑色的的痣。
她双臂环抱在胸前,故意挺了挺,烛光在她肌肤上投下起伏的阴影,嘴角勾起抹撩人的笑:“你怎么脸红了?”
米卡娅的脸更烫了,刚想反驳,却听冈比西斯又凑近了些,气息喷在她耳廓上,带着点戏谑:“你想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