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寂寂，沈落心消瘦的身影如同一个墨点滴落在地，如血的残阳在她身后肆意铺开。
秦怀执的眼中只剩下殷红的夕阳。
自己竟然真的……
巫羽张狂大笑起来，心情从未如此愉悦，他松开手，一转眼就消失在城楼上。
钳制着秦怀执的力量突然卸去，他重心不稳，摔在冰冷的石板上，但他又很快站起，疯了似的冲到沈落心身边。
他一把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双手慌乱又急切地按住她胸口汩汩冒血的伤口，温热的血染红了他的双手。
他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声音也带着哭腔，“落心！对不起！”
沈落心虚弱地躺在秦怀执怀里，她的脸色如纸一般苍白，气若游丝地问他：“老大，为什么?”
为什么你要在赋予我生命之后，又残忍地杀掉我。
沈落心轻叹口气，用最后的力气拨开了胸口的衣衫，一滴清泪从她的脸颊划落。
她的心口被鲜血浸染，空荡一片，那里早就没有了符纸的影踪。
只剩下微弱的心跳声——
秦怀执的心猛地一揪，慌乱地伸出手，指尖颤抖，轻轻抚上沈落心的心口。
他感受到那微弱却真实的跳动，一股绝望涌上心头，眼泪不受控制地滑落出来。
原来她说的惊喜，是这个……
原来只差一步，她就可以变成常人了。
就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啊……
“落心，对不起，我对不起你。”他的声音很低，被冷风吹散，落在耳里听不真切。
沈落心闭上眼睛，松开了紧紧握着秦怀执的手，“老大，谢谢你保护了我这么久，我知道自己早该死了……”
“下辈子……换我来保护你。”
说完这句话，她彻底死去了。
秦怀执痴痴地望着远方，眼神空洞又绝望，仿佛灵魂已随沈落心而去。
他慢慢拿起地上沾满血迹的银箭，自嘲地笑着说：“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还在想，你的心脏被人挖去，该有多痛……”
“可是第二次，却是我亲手杀了你。”
“同样是钻心剥肤之痛，我居然让你经历了第二遍……”
秦怀执一边喃喃自语，一边用箭尖对准了自己的心口。
“落心，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
世间光阴斑驳，却惨淡如霜。
眼前的景象被扭曲拉扯，沈落倾有些分不清真实和幻影。
她想说话，可一张嘴，声音就被淹没在灵气回转的漩涡里，所有的一切化作梦幻泡影。
前世的幻境戛然而止，沈落倾在凌霄殿中醒来，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灵宝天尊端坐高台，捻着胡须等待她的苏醒。
“好孩子，不要沉溺于过去的悲痛。”
沈落倾低垂着眉眼，一言不发。
她不明白。
为什么秦怀执要在杀了自己之后，又选择了自杀?
灵宝天尊在平板上划动几下，播放了一曲《梦幻诛仙》，提高音量，觉得有那种氛围感了，才悠然道：
“这都是你命中注定的因果。”
沈落倾pia地坐回软凳上，有些疲惫。
“师父，我还是有些不明白……”
“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的事你都能参透，”灵宝天尊道，“师父只希望你能快快乐乐长大。”
沈落倾心头一酸，吸了吸鼻子，“师父你真好，我以后再也不在打游戏的时候拔你网线了。”
灵宝天尊：“……”
他就说怎么一追剧就没网。
“所以……秦怀执之所以是极阴之体，就是因为他前世是赶尸人，沾染了诸多阴气?难怪他这么容易招鬼……”
沈落倾摸着下巴思索：“那他为什么这一世又跑到别的时空去了?”
“等等——”她脑瓜子转得贼快。
“如果是这一世秦怀执因为意外去了别的时空……师父你不会是故意把我送到他那个小说世界去的吧？！”
灵宝天尊轻咳几声：“你这丫头真是越来越聪明了。”
“千年前你还是个小丫头的时候，后土娘娘就格外喜欢你，为师也给你了一缕仙魄护体，这才让你能‘死而复生’，只是没想到就算如此，也无法让你逃离命劫……”
“后土娘娘知道你生死之后勃然大怒，给秦怀执下了葬冥血的诅咒，并将他的魂魄遣去了其它时空。”
说到这时，灵宝天尊想起当年后土娘娘说的原话：
“我要秦怀执永生永世，沉入虚妄，再不能接近她的身旁！”
哎，也是意气用事。
“所以——秦怀执和我原本就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沈落倾惊讶地问。
灵宝天尊微微颔首：“不错，秦怀执死后，你的那颗玲珑心才得以完全成型，为师便猜测你们有着互相成全的缘分。”
“要是你俩能双修……你这妮子成仙也是指日可待的事——”
“诶等等等！”沈落倾连忙打断他的话，“师父您糊涂啊！我现在还是有点不能接受一个杀过我的人。”
她撇了撇嘴，内心很是纠结：“说远了……我还不知道怎么把他带回来呢。”
灵宝天尊捋捋胡须，“这就要看你的造化了，你梵师兄还在门外等候，你就先下去吧。”
“哦——”沈落倾不情不愿地走了。
片刻后，洛昀梵刚从大殿出来，沈落倾就给他逮到了一边去。
“师兄，师父说了些什么啊？”
“师父说，你可以选择离开，也可以选择留下。”
洛昀梵烦躁地叹了口气，“留在宗门不好吗?你从小就在这里扎根，难道真要为了别人……”
“师兄，我还会回来的。”
沈落倾眸色清明，声音平静，又充满了笃定，“天地宗是我的家，我不会离开。”
“只是我现在……要去了结自己的因果。”
*
古刹中梵音声声，沉香气息弥漫开来，秦怀执跪坐佛前冥想突然惊醒。
他缓缓起身，脚步有些虚浮。
明林和尚见秦怀执这副奇怪的模样，好心凑了过来，“施主，可是被噩梦惊扰?”
秦怀执淡淡地瞥向眼前满脸好奇的小和尚，低垂下眼眸，回想起梦中沈落倾的脸庞，素来冰冷的声音里含着一丝柔意。
“是思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