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士愣了一下,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说他没见过。
韩冰冰瞟了他两眼,说:“可我怎么在你这道观里,闻到黄鼠狼的味儿呢?”
那道士急了,拼命摇头说:“我这可是道观,供的是太上老君,那些黄皮子怎么可能进得来?”
韩冰冰皱眉道:“可你的道观,明明就有黄皮子的味儿呢?”
他皱了皱鼻子,龙哥暴跳起来,冲道士吼道:“我看就是你这老小子把黄皮子藏起来了,还不快老实交代?”
那道士火了,冲他怒吼道:“胡说八道,说没有就是没有,找茬别处找去。”
韩冰冰突然取出一张符,那符上冒着无数火星,像是随时要燃烧起来,可又没有烧起来,看着很是诡异。
他突然手指一弹,那符朝道士射了过去,那道士急忙一个翻身,突然人就不见了,那张符也跟着不见了。
龙哥说:“这臭道士果然有问题。”
他话音刚落,那道士突然从房梁上摔了下来,他捂着脸郁闷的说:“我说了根本没见过什么黄皮子,你们干嘛不信啊?”
龙哥揪着他的衣领,把他提了起来,怒道:“你没藏,那你跑什么?”
那张消失的符突然从黑暗中出现,正中道士额头,那道士的脑袋突然变成了黄鼠狼的脑袋,身体却是人的身体,龙哥吓的退后了一步,惊讶的说:“是个怪物啊?”
那道士急忙用破烂的道袍挡住脸,还是忍不住回嘴道:“你才是怪物……你全家都是怪物……老子是由家的后人,当然就是这样了……”
韩冰冰和龙哥对视了一眼,龙哥道:“由家?什么由家?”
那道士郁闷的说:“由家的人,从我祖上开始,个个都是这样啊,半人半黄皮子的。这又不是我的错,我又没做坏事,你们揪着我不放干什么?”
龙哥怀疑的说:“闻所未闻,什么由家?”
那道士取下挡住脸的破烂道袍,打量着两人,见他们真的不知道,就清了清嗓子,说了一个很奇怪的故事。
这件事,要从他祖上说起。
道士祖上是做官的,一度非常显赫,出了位翰林,由翰林辞官回归故里,隐居在上山村,过起了采君东篱下的生活。
在由翰林手上,由家有良田数百亩,牛羊不计其数,家道殷实,日子过的别提有多美,可到了由头他爷爷,由家家道中落。
他爷爷吃喝嫖赌样样精通,十年光景,已经把家产败的差不多了,良田牛羊,已经卖的差不多了。
他爷染了一身吃喝享乐的病,四十不到便一命呜呼,由家传到他爹手上,只剩良田二十余亩,牛羊十来只,大宅倒还在,可家里的佣人,已经十去其九了。
如果他爹能勤俭持家,踏踏实实的过日子,由家虽未必能回到鼎盛时期,但一家衣食无忧,却也并非什么难事。
万没想到,由头他爹继承了乃父的生活作风,且有过之而无不及,不但吃喝嫖赌,他还抽大烟,三年不到,就败光了全部家产,连老宅都给变卖了。
一家人无片瓦栖身,无奈只能自己动手,上山伐木,在村后盖了几间木屋,权当遮风挡雨的去处。
这木屋不比瓦房,冬寒夏热,一到雨雪天气,外面下大雨,屋内下小雨,过惯了锦衣玉食生活的由家大少爷哪儿能过这样的日子?
一年不到,由头他爹便染上风寒,大烟掏空了他的身子,又无钱治病,就这样扔下一家老小,一命呜呼了。
那时由头还小,只有八岁,他母亲是位坚强的女人,侍奉老人,照顾小由头,下地干活儿,终于送走了老人,拉扯大了小由头。
这时候的由家,已是全村最坚挺的贫困户,因为祖上显赫过,村民们还总喜欢叫他地主,由头大小立下大志,一定要光耀门楣,也不排斥村民们略带戏谑的称呼。
由头小时候在山上砍柴,长大去了县城李成主的船坞做船工,领些微薄的薪水,快三十才娶上媳妇。
到了三十五岁,他媳妇儿还没生养的迹象,由头每日茶饭不思,那时候的人思想传统,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由头不想由家在他手上绝了后。
这日,由头午夜梦回,再无心睡眠,他披衣起来,只见外面月光雪亮,他走了出去,一时心里压抑难平,信步朝后山走去。
上山村被群山包围,后山更是巍峨,他一通乱走,不知不觉竟爬上了主峰,只见那一轮明月圆盘般高悬头顶。
月亮下面,竟有个瘦长的人正对月虔诚跪拜,他打了个寒颤,只觉怪异,这大半夜的,他拜月干什么?
他悄悄走近了,藏在一块大石头后面,定睛才看仔细,那根本不是人,而是一只硕大的黄皮子,黄皮子人立而起,学着人的样子对月跪拜。
由头听老人说过,山里有黄皮子修炼成精,而黄皮子拜月,是将死之兆,他抬眼瞟见山坡下,有许多黄皮子聚在一起,很快挖出了一只大坑,他突然明白了过来,这老黄皮子是要下葬嘞。
那黄皮子年纪已经很大了,动作非常艰难,连胡须都白了,它拜了一会儿,站起身,一步一步,缓缓朝山坡上的大坑里走去。
山坡上的黄皮子一字排开,突然全跪了下来,迎着月亮的方向,仰天长拜。
它们整齐划一的样子十分震撼,由头吓的大气不敢出,只见那老黄皮子步履蹒跚的从黄皮子们身边走过,然后直挺挺的躺进了大坑里。
就有几只黄皮子过来将老黄皮子给掩埋了,山坡上起了一个小小的坟包,众黄皮子调转方向,一起给坟包磕头。
大山深处,又响起一声凄惨无比的唢呐声,听的由头直起鸡皮疙瘩,他本能的出了一身冷汗,若非亲眼所见,他绝不相信。
可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他不信。
更可怕的是,那轮明月,竟渐渐变成了血色,皎洁的月光像是被血涂抹过,变得猩红无比,由头不禁通体生寒。
村里老人说,血月是大杀之象,是黄皮子炼化飞升的前兆,一旦黄皮子冲破天地之间的桎梏,便会大杀四方,他们上山村怕是第一个遭殃。
他还听人说,黄皮子入殓,选的都是极佳的风水宝地,人间的风水师都点不中的吉穴它们能找到。这种吉穴能逆天改命,化煞去水,惠及数代人,端的是厉害无比。
由头这么多年,一直在想重振由家,可惜他既没文化,又没本钱,只能在船坞卖苦力以填饱肚子。
更可怕的是,他很有可能绝后,穷苦点倒没什么,这才是他最不能接受的,百年后,他没法去见由家祖宗。
送葬的黄皮子一个个提着大红灯笼下山去了,在崎岖的山道上,形成一条蜿蜒盘旋的红色长龙,由头等到它们踪影全无,才默默记下坟包的位置,悄悄下山去了。
半年后,他收养了个孩子,取名由来,又半年后,他罹患怪病,一病不起,临死前,他跟媳妇儿悄悄说了黄皮子拜月的怪事,嘱咐媳妇儿,一定想办法,把自己葬在黄皮子的坟里,夺了这块风水宝地,以图逆天改命。
由头和媳妇儿感情甚好,这是他唯一的心愿,他媳妇儿选了个月高风黑的夜晚,背着他尸身上山,挖开黄皮子坟,只见那老黄皮子居然肉身不腐,栩栩如生。
他媳妇儿将老黄皮子尸身给揪出来,拿草席裹了由头的尸体占了坟坑,又小心翼翼的掩上土,做的让人察觉不出。
当晚,由头媳妇儿半夜惊醒,见床头坐了个人,正是由头,他神采奕奕,不似由头临死前的样子。
由头媳妇儿问他,“你咋回来了呢?”
由头摇着头说,别耽误工夫了,我去了一趟阴曹地府,判官说我命里还有一子,命我回来与你相会。
说完他猛虎捕食的撕媳妇儿衣服,瞬间将她剥光,由头病了这半年,他媳妇儿何曾享过这鱼水之欢,心里早就苦极,由头这番云雨,直将他媳妇儿伺候的舒舒服服,事后倦意袭来,他媳妇儿睡了过去。
等她醒来,天已微亮,枕边哪有由头的影子?
她媳妇儿这才明白,昨晚云雨只是南柯一梦,可是她明明记得睡前穿了衣服,醒来居然一丝不挂,床上更是一言难尽。
两个月后,由头媳妇儿发现自己居然怀孕了,她想起那夜梦中由头的交代,恍然大悟,这是她由家命不该绝啊。
由头媳妇儿十月怀胎,生下了个白白胖胖的小子,只是这小子生下来不哭不闹,看着他娘咧嘴直笑,由头媳妇就哭了,是由头的种没错了。
她给孩子取名由松,因为由头的坟前有棵松树。
由松打小体弱多病,他娘担心他长不大,没想到病病殃殃的他比他娘命长,由松十岁那年,他娘染上痨病,不到三个月就死了。
临死前,她将由松托付给养子由来,求他把弟弟拉扯成人,由来是个老实人,他感念二老养育之恩,发下毒誓,就算自己饿肚子,也决不让弟弟饿着。
由头媳妇儿含笑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