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韵拖着精致下颚,细细看着身前面容清透的少年,不可否认,无论是前世今生,月弦都是她所见过的,最奇怪的和尚。
其实,‘和尚’这个说法,也不完全正确。
你见过留着一头如丝绸般的发,连她这八十多岁的美人都要为之嫉妒的和尚么?
你见过总是一脸可恶淡然微笑,却有着一手连她都为之崇拜酿酒水平的和尚么?
小韵挫败地叹口气,摸摸脸庞,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但,不管怎么说,还是挺感谢这小小少年的,至少,他缓解了她体内的毒,算算时间,再活个十几年应该不成问题吧?
“那个……”小韵有些忐忑,开始斟酌用词,“小月弦啊,不是有句话,叫什么大恩不言谢么?呃……”
她开始鄙视并怀疑自己,这个不再自傲不再幽静甚至有些小心翼翼地少女是她么?不会是这一穿越,连灵魂都给换了一个吧?
月弦淡然一笑,不语,长长地眼帘低垂着,遮住了眸底的万千思绪。
小韵忽然有些莫名的烦躁,看着自己如玉般雕琢的手指。空气中,蔓延着一种名叫‘沉默’的东西。
“我知道。”月弦终于开口,缓缓起身,行云流水。
一开始就知道,此少女,应当傲然天下醉君倾。
一开始就知道,此少女,应当俯视众生乱红尘。
月弦的唇畔荡漾着笑意,却有些苦涩,这是千年来,他从未有过的感觉。
在菩提树下悟道,平静而柔和,是谁,搅乱了那一帘春水?
在千年漩下修禅,干净且纯然,是谁,令他的心再次迷茫?
“啊……你知道?”小韵眨巴着眼睛,嘻嘻一笑。那可是,天下之旅啊。
月弦的声音还是如以往一般的淡然,他想起了他的师父,那个被世人道为癫狂的老人,千 年之后,提笔留给他的,只有寥寥数字。
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
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
师父,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你要去天下,我不阻你。”月弦转过身,侧脸平静无波,“只需记住,在这乱世中人心难测。出去后,只怕我不能再护你。”
人心难测?在这一方面,她知道的比他多。
小韵抿唇一笑,乖巧点头,她还想去南宋看美人呢。
只不过,有些不舍得这个清灵绝美的少年罢了……
她忽然起身,按住他的肩,把月弦扑倒在地。她想到了一个足以令他回味好久的礼物。
看着身下略有些惊慌的少年,扬唇轻笑。就这样,在他的唇畔落下一吻。
柔柔的,清甜的,有些青涩的。
月弦一怔,心开始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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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朔。
宫殿制作地极为精美,放眼望去,一片歌舞升平。慕容隐嘴角轻笑,她想到了在十几年后,在一场血流成河使西朔付出极大代价的战中,这腐败不堪一击的金砖红瓦。
而对方,则是有着‘第一铁骑’之称的东堂。
这是一场为慕容将军接风洗尘的盛宴,作为这场宴会中的主角,她独自坐在屋梁,一壶清酒,看着下方如吊梁小丑般的各色人物,那些暗地里的冷箭试探。
想到前世那人……她的眸冷了冷,眼底划过诡异的光彩,面容有些发寒。
“可算是让我找到你啦!”忽然,耳畔传来清清浅浅的脚步声,随意踩在房瓦上,竟不发 出任何声音。她的嗓音愉悦而天籁,令人听起来也止不住心底欢喜。
慕容隐微微侧身,迅速调整好面部表情。
引入眼帘的是一位看起来约有十六的少女,饶是她这种见惯美人的人,眼底都忍不住划过一丝惊艳。
一袭明亮的艳色显示出她极好的身形,修长的玉颈下,一片雪色如凝脂白玉,半遮半掩,素腰一束,竟不盈一握,一双颀长水润匀称的秀腿裸露着,就连秀美的莲足也在无声地妖娆着,如在夜中幽幽绽放的罂栗,毒而美。
毫无疑问,这少女的装束是十分妖艳的,但这艳冶与她的神态相比,似乎逊色了许多。
她的眼中含笑含俏含妖,似嗔似怒,水遮雾绕地,媚意荡漾,粉润的嘴角微微翘起,红唇微张,一颦一笑,都带着无限风情。这是一个从骨子里散发着妖媚的少女。
慕容铃,她的美人姐姐。
在前世,这是位养在深闺中的绝世佳人,本是要培养成那母仪天下尊华无双的皇后,可在最后,却被得知,她的心仪之人竟是那从小便远离皇权却又深得君王宠爱、清冷孤僻的晋王殿下。
现在才发现,她的选择是多么的正确……
“有事么?”慕容隐淡淡地垂下眼帘,声音是一如既往的默然。
“一定要有事才可找你么?”慕容玲凤眸一挑,有种令人看着心醉的魔力。
她的素指一扬,把慕容隐端在手中的清壶拿走,换上另一种玉壶,在月光下皎洁生辉。
慕容隐嘴角一抽,她一眼就已认出,这是在前世埋在雪山之巅的那坛,名字只有一个字:醉。
当年,她只闻其有些夸大,与那人一起去把它偷出,真正尝过后才知,那是夸小了。
素来千杯不醉的她,竟只仅仅一杯,便已倒地,在一月后才醒来。
“怎么样?”慕容玲嘻嘻笑着,把头靠在慕容隐肩上,“你……敢喝么?”
她的步伐有些凌乱,一凑近,就是浓浓的酒香。
慕容隐的目光怪异地看了这位美人姐姐一眼,却也没有拒绝,抢过玉壶,动作行云流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