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温婉的脸色已经完全恢复了平常。
她不是没有感受到了穆雪怡的目光。
可即便如此，她反倒是放下了。
即便不想要着荣华富贵，那是她的问题。
只能说是她自己人生的蠢笨。
为了那莫须有的一的亲情，赔上自己的一生，没有比她更蠢更笨的人。
她向来能够掌握情绪，可今日胸口积攒着火气，让她差点险些控制不住。
周围还是热烘烘的，宋菀的声音虽小却有力。
“不过即便您想要收回我这条命，那也是未尝不可，我的这条命，原本就是你的，你也可以随时拿走。”
穆雪怡的心已经开始碎成一片一片的，手心手背都是自己的肉，她不能说只爱江温婉一人，对于宋菀，她小时候是有过苛待，可她终归是自己的女儿，身为母亲，哪里有不疼爱孩子的？
这些年以来，她悄悄给家里寄过多少东西？
吃的，穿的，钱？
但凡别人有的，她几乎都会借着捐赠的名义，给自己这个女儿送去东西。
到如今，她看到现在憔悴之色的宋菀，怎能不让她愧疚？
在江家，虽然过上了锦衣玉食的生活，可她也被束缚了手脚，为了成为江家夫人，她得时刻谨记着，自己的身份，不能做出出格的事情。
她不再是穆雪怡，而是一个躯壳，是江家的躯壳。
与其在江家，她倒是市场想念之前跟着宋菀在乡下的日子。
那时候，虽然家里没有多少钱，可一家人快快乐乐的在一起。
丈夫对她百依百顺，女儿乖巧可爱。
穆雪怡成为了被人艳羡的对象。
因为被宠爱着，她的脸上市场带着笑容，不像是现在，逢人也会笑，可不再是发自内心的了，她活在一个框架里，封印了自己。
有时候，她怀疑自己当初做的那个决定，到底对不对。
“妈妈？”
听到宋菀的声音，穆雪怡从回忆你抽出来，她此刻已经双目布满着晶莹的泪水，回头看她，打断她的话，“莞儿，妈妈后悔了……”
宋菀抬起头，笑了笑，“你不用担心，莞儿不是来质问你的。您大概还不知道的吧，我……得病了。”
“莞儿？”穆雪怡伸手摸着她的脸，“别担心，妈妈带你去最好的医院，咱们去看病，一定会好起来的，一定会的，你相信妈妈。”
“好不起来了。”宋菀依旧在笑，“这个病，在全世界都没有几个人，医生们都没有办法，我知道之前爸爸拿来不少钱，应该是找您了，后续我和爸爸商量好了，我们不会继续看病了，我们……要回家了。”
“莞儿……”穆雪怡的胸口像是被人撕裂一般，全身上下似乎被人挫骨扬灰般的疼，她泪水不停的流下来，弄花了今日的妆容，可她丝毫不介意，当场竟然拉着宋菀的手，竟然要走。
“不，病了咱们就去住院，看医生，莞儿不要听你爸爸的话，咱们现在就去，现在现在就去好不好？”
见她似乎还没有听进去，宋菀直接甩开她的手臂，淡淡道：“已经没有办法了，我快要死了。”
“别胡说，国内治不好，咱们就去国外，总会有办法。”
穆雪怡说话都是带着颤音，她压着嗓子，走了两步，可全身上下的力气被抽空似的，再也站不起来，整个人直挺挺的跪在地上。
她不顾地上的泥泞，不顾周围的目光。
这些都是她生平最在意的东西，可到了今时今日，在遭受最大的痛苦时，她才知道人是不会介意这些世俗的眼光。
她双手捂着脸，终于失声痛苦了出来。
这几年她究竟做了什么？
抛弃自己的家庭，抛弃丈夫，抛弃自己的女儿……
现在好不容易见面，女儿也快不要不久于人世。
是报应吗？
这就是老天爷给她的报应吗？
宋菀看着这样的穆雪怡，同样跪下来，将她紧紧的抱在怀里，随后，她看向了江先生。
“我来找妈妈，不是说恨她，也不是当着众人的面故意将她拉下台。是因为这本来就是我们欠江家的，以及欠着江家大小姐的。”
她小小年纪，挺直腰背，说话不卑不亢，只要她出声，周围竟然没有一个人敢出声。
她说：“妈妈是世上对孩子最好的母亲，当年，她抛弃我们父女两个人是有她自己的苦衷，我和爸爸都不怪她。”
她说：“母亲犯下的错，她的子女也应该一起面对，所以今日，我来了。”
她说：“以后妈妈无论选择什么，我都不会阻拦。她如今生活的这么好，我也就放心了。”
这些话，说出来，根本不像是不到二十岁的孩子能说出来的。
懂事的让人心疼。
周围小声啜泣的人，不在少数。
最后，宋菀将目光放在江先生身上，“江先生，实在是对不住，因为我母亲的原因，您和您的夫人……不过，您看，您夫人没有了，我妈妈也快要没有我这个女儿了，一命抵一命，往后再出现一些事情，我不奢望您能够原谅，可能不能看在她也是痛失女儿的普通母亲身上，让她别这么辛苦。”
“您大概不知道，虽然当时我们生活在乡下，可是我和我爸从未有让她做过重活，她被我们保护的很好，我希望她余生也会更好。”
“因为他是全天下最好的妈妈呀……”
穆雪怡的泪水已经控制不住，她将宋菀的身子抱住，哽咽道：“傻孩子，你这是什么话，你死了，妈也不会活。妈妈陪着你一起。”
秦霜看着这对抱在一起的母女，心中百感交集。
穆雪怡不是个道义上的好人，甚至是和好人不沾边。
她也不是位好母亲，抛弃宋菀这么多年。
可到了这一刻，就连秦霜也不难免会生出来一丝恻隐之心。
当年的那些事情，那些人命，穆雪怡并没有参与其中。
可她也间接出了不少力气。
秦霜会看在宋菀的面子上，不会动她。
宋菀的泪水已经快要干掉了，她似乎没有泪水可以流出来，脸色比刚才还要白上一分。
明明是抱着穆雪怡，可她是靠在对方身上，若是没有对方的支撑，她怕是已经躺在地上。
秦霜想着不对劲。
可这个想法刚出来，就听见穆雪怡凄厉的大喊。
“莞儿——”
宋菀到底没坚持住，在众人面前，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