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菀被送到医院时，穆雪怡是跟着过去的。
她甚至都没有回头看江温婉一眼，便拖着礼服去了医院。
秦霜站在急救室外面，忽然，面前有一瓶水。
她抬起头，就看到穆雪怡疲惫似乎苍老了十岁的脸。
接过去时，耳边响起穆雪怡的话，“秦小姐，这次我要多谢你。”
“你不怪我坏了你的好事。”
“不怪！”穆雪怡回头看她，“要不是这次莞儿出现，我还不知道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你真的后悔了吗？”
穆雪怡收回自己视线，应了一声，“五年就错了，走遍了这么多错路，才知道原先的路走得是对的。”
“那个时候虽然没有多少钱，可自在轻松，现在的生活就是一座牢笼，能让人憋死，我直到现在才敢真正的喘一口气。”
秦霜好奇的问道：“那江温婉呢，她也是你的女儿，你选择宋菀后，就不怕对不起江温婉吗？”
“温婉……”穆雪怡笑笑，“她向来是个有主意的人，我相信，以后的日子你，即便没有我，她也会过的很好吧，我前半生都是为了她拼尽全力，后半生，我想真真正正为我自己活一次。”
“什么叫为她？”
穆雪怡说：“当初她在江家的地位，不牢固，没有我，她始终都会被人指着鼻子骂一句野种，我不忍心，所以才去江家。”
她看向秦霜，“我下场秦小姐也看到了，这五年来，我就是个傀儡，江先生心里始终放不下他的前妻和女儿，要说傀儡不如说我是个佣人，虽然不用做过多的脏活累活，可也是挂着名义伺候人。”
秦霜眨了眨，垂眸敛了情绪。
“在温婉小的时候，我就不应该将她送回江家。不然也不会养成今日她的这般性子。”
“我的哪般性子呀？”
一道突兀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秦霜和穆雪怡几乎同时抬起头，朝着走廊最尽头看过去。
江温婉嘴角依旧是带着笑意，她换了一身衣服，妆容精致，高跟鞋在医院的大理石上踩得作响。
她走近时，来到穆雪怡的面前，“妈妈，您说我是哪个性子呀？”
穆雪怡有一种被人听了墙角的既视感，又觉得自己在背后说女儿坏话，这个时候竟然说不出一句话。
她向来最害怕这个女儿。
如今也不例外。
随后江温婉将她目光移到旁边的秦霜身上，始终保持着刚才的那般笑容，歪了歪头，“秦姐姐，你还真的是给我一个好大的惊喜呀。”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江家二小姐。”
江温婉始终嘴角带笑，说出来的话，毫不留情，“我当初真的还是小瞧你了，后来我一想，能将宋少和顾少，甚至萧少婉转的女人，哪里会是个单纯的人？”
“江小姐，我不过是一个做衣服的裁缝，宋菀我是认识，了那又怎样，谁规定宋菀就不该有朋友的？”
“秦姐姐，还还真是能说会道，只是你伪装的再好，迟早有一日还是会露出破绽！。”
秦霜并不想和她打太极，直接问道：“你来做什么？”
“好歹里面的人是我同母异父的亲妹妹，我来看她死了没有，也有错？”
“温婉！”
穆雪怡小声呵斥着，尽力忍耐着。
她看向江温婉，一字一句道：“她是你妹妹，并不是什么阿猫阿狗。”
“正是知道她是我妹妹，所以我刚才没在众人面前将她扫出门，不过谁会在意一个将死之人是否会回光返照呢？”
江温婉在他们二人面前，没有继续装下去，她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并没有因为即将失去眼前人而有着异样的情绪，即便有，在穆雪怡刚刚带着宋菀离开时，那些细微的情绪就从她的身体里抽离干净。
没有这个愚蠢的妈妈，她倒是省事了不少。
可看着穆雪怡眸底的关心在属于另外一个人时，她胸口像是被烙铁焊着一般，有几分难受。
但是更多的是置身事外，身体和灵魂剥离，另一个冷漠的她看着正在受罪的本体。
她侧过身，脸上如冰块般，说出来的话，也是如寒冬腊月天，“我和爸爸商量过了，那个家你即便是现在认错，也还是回不去了。你已经伤到了江家的颜面，江边便留你不得！”
“正好，我也想要你说此事。”
穆雪怡望了望还在急救室的门，目光像是穿透那扇门，看到了里面正在受罪的宋菀，她用手抹去脸上的泪痕，也顾不上秦霜这个外人是不是在自己跟前，一并把话说了出来。
“温婉，我知道你向来独立，从小便能够独当一面，现如今你在江家地位稳固，你与萧少订婚已经好几年，若是你没有出现大事情，萧少定能护住你一辈子。”
江温婉脸上依旧没有丝毫表情。
她冷冷的看向对面的这个女人，听着她说出来的每一个字，每一个字都如同一把尖锐的刀子划破身体的寸寸皮肤。
独立？
每个人生来都想独立的吗？
独当一面……
她是真的独当一面吗？
从小在江家长大，她明面上是江家二小姐，背地里，被人叫做野种，对此，她不能反抗，不能理论，一旦出现祸事，无论是对与错，便会受到惩罚。
试问，这样的人生，江温婉可曾一天开心过？
她在江家做低伏小，对每个人，哪怕是个佣人，都会小心谨慎，就怕出现一步差池。
“我知道对你不住，当初生下你，是我的选择，把你送回江家，也是我私自做的决定，无论外面的人传成什么样子，你体内终究流的是江家的血，而我……我这辈子做错的事情，就是没有永远留下那个乡下，那个最让我自由快乐的地方。”
穆雪怡错开目光，心中悲痛欲绝，知道自己和温婉恐怕日后不会相见了，她索性背过身子，吸了一口气，才沉声道：“温婉，剩下的路，你自己走，能走多长就走多长，如果你哪一天累了，就去乡下找我，我随时都会欢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