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长安不愧为大唐帝都,这里无论是酒肆客栈,还是普通的杂货铺,都明显比其他地方的要好太多。
也许是真的饿坏了,酒足饭饱出了客店,凤初双手摸着肚子,“好饱啊。”
唐堂亦是心满意足地摸了摸嘴巴,“是啊。”
“走吧,我们到街上走走啊,还没有来得及逛一逛呢,”凤初到底是静不下来的性子。说话之间已经朝门口走了一段距离了。
唐堂自然是跟着去的,这长安街,算起来……已经很多很多年没有到过了。虽然主要的街道没有变,但是其他都变得有些面目全非了。说不惆怅唏嘘是不可能的,唐堂心中说不出的滋味。不过现在不是分心的时候,他得一边陪着凤初,一边注意看陈商有没有在这里。
他十分不想被他们找到,不过要是那些人在长安找不到他,大抵就会走掉了,那时候他就安全了。
“哇!”凤初新奇地看着集市上的东西,“好多都没有见过呢。”
也难怪,谷阳县位于那么偏远的地方,有个小镇就不错了,哪里会有这样多的商铺。长安多权贵,有钱有势的人太多了,所以不愁没有人买。
“唐堂……”凤初忽然有些黯然,“村里的人都活的好简单啊。”
“是啊。”唐堂叹息道,“但是相比较之下,我还是更喜欢村子里的生活,尽管简单,尽管生活没有这样细致,但是,却有很多,这里所没有的东西。”
“诶?”凤初不解,“没有的东西?”
“是啊。”唐堂微微叹息,“比方说,单纯,比方说,知足。”
“权力越大野心就越大,得到的越多,就会想得到更多。”唐堂继续说下去,“但是小塘村不是,人们很容易就满足,很容易微笑,不像是在这帝都阜盛之地,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你防着我我防着你。”
“也是。”凤初点点头,“很多时候,当真是这样呢。”
“好了,既然我们现在在帝都,那么就好好走一走吧。”唐堂笑了,指了指前面,“那边比较好玩的样子。“
盾着他的手望过去,果然那边人群涌动,街道两边都是商贩走卒,好不热闹。
“真的呢。”凤初叹道,“走走走。”
当下拉了唐堂走入人群之中去,凤初左看看右看看,无比兴奋,“什么时候,一定要让爹爹来这里看看!”
“凤初。”唐堂轻轻唤她,“难道,你没有想过你哥么?”
凤初手本来是要去把玩一只鲤鱼状的香包,此时听到他的话微微愣了愣,手顿在半空,想了想,微微摇摇头,“我哥倒还好吧,因为要是我在长安,没有多少时间就能遇到我哥了啊。参加殿试,肯定会来长安,我就能见到了啊。而且,哥哥没有说不要见到我,爹他……算了,不说了。”压下满心的委屈难过,凤初挤出一次灿笑,“倒是你呀,虽然说我不想问你到底是为什么出走,但你就一个娘亲,你不会想念她么?”
唐堂微微低头,眼睛微微眯着,“怎么会不想呢。”
“我娘很苦。”唐堂神色黯然,“好在她在小塘村,呵呵。”
“诶?”凤初不明白,“为什么这么说啊。”
“恩,过段时间你就知道了。”唐堂开始打马虎眼,“哎呀,这只青玉戒指不错,你不看看么?”
习惯了他忽然转话题,凤初也不追问,因为唐堂转移话题和不回答,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不想回答,人只有在被触及到某种隐晦的秘事或者伤痛的事情的时候,才会去拒绝回答。
她不知道唐堂是哪一种,但她选择顺从他的转移话题,毕竟谁都有不想说起的故事,就连凤初——就连凤初也是有的。
凤初跟着唐堂跑向那个小摊,眼前骤然一亮,那是一只上弦月形状的白玉玉佩,上面镂刻着一朵五瓣桃花,下面缀着红色的璎珞,煞是好看,“好漂亮!”
凤初伸手要去拿,却在这时候,另一只手比她更快的执起那只玉佩来,凤初本能得抬手去抓,视线跟着手向上看。凤初微愣,错愕的表情落入那人眼中。
凤初呆了呆,那个人有着一双乌黑乌黑的双眸,某种光华潋滟,很苍凉的双眸,在看到那双眼睛的一瞬间,凤初本能的想到了冰莲花,高贵洁净而只可敬而远之,“喂!你干吗拿我看中的这块玉佩?”
“哦?”那人听到她的声音,缓缓低头,刚好撞上少女扬起的容颜,该时候,他心中猛然一颤,眼角抽搐,心底有个声音在喃喃,好像。
“好像……”不自禁的就喃喃出声,他的声音并不高,但足以让凤初听到,反而在一边看其他玉佩的唐堂并未觉察。
“什么好像?”凤初眉心微皱,困惑地望着这人,只觉得这个人的眼神好像曾经有人也这样看过她,是谁呢?凤初脑中骤然闪过一张脸,李龟年!是的,在清泉山的时候,李龟年在见到她的一瞬间,也是这样失神地看着她,那眼神,就像是不是在看她,而是透过她看到了其他的什么,很吓人,很叫人毛骨悚然。
“没什么。”那男子很快回神,手中正捏着那只玉佩,“我说,这只玉佩和我之前的那只玉佩很像。”
凤初有些发愣,眼前这个人相貌和声音如此契合,都清濯的不像话,“喂,这个玉佩是我先看中的吧。”
唐堂注意到这边的状况,放下手中的玉佩走过来,一手搭上凤初肩膀,“怎么了?”
凤初望见唐堂过来了,顿时底气足了一些,“是他啦,刚刚我看到这个玉佩,他就这样抢走了。”
那男子视线落到唐堂脸上,眼中闪过一丝惊艳神色,想来是被唐堂的相貌所摄,“呵,竟然还有能与长安第一公子比肩的人物。”
“长安第一公子?”凤初皱眉“那是谁?”
“那是长安城第一公子,姓慕名少艾,慕家世代为朝廷乐官,玄宗那会儿,曾是梨园的主事,而慕少艾更是精通各种乐器和曲调。”那男子悠悠道,“可是个非常俊俏的公子呢。”
“竟然是个风雅人物。”唐堂笑道,“这般说来,倒真的要看一看了。”
“我姓李。”他点到即止,友好地望着唐堂。唐堂也不拘泥,只缓缓道,“哦,鄙人姓萧。”
“萧公子,你们是第一天到长安吧。”李姓公子虽然是在询问,但是语气已经相当笃定了。
“为什么?”凤初急忙问道,“为什么你知道我们是第一天来长安呢?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啊。”
“不,我不是看出来的,我是听出来的。”他笑了笑,很斯文有礼的样子,“你们的口音是外乡人的口音,而且,在京城,是没有人没有听过慕少艾慕大公子的事情的。”
“竟然是因为这个啊。”凤初顿时觉得有些失望,之前遇到张合的时候,他也准确无误的说出他们是新来的,那时候还觉得奇怪,原来是因为口音的问题。
凤初直接想飙泪了,这么显而易见的差别,亏她还反复地问了又问。转头看唐堂,却见他正望着那李姓男子手中握住的玉佩,“那么,要怎么你才肯将这枚玉佩还给我们呢?”
“还?”那公子眉峰一挑,“我不记得什么这个玉佩成为你们的东西了。”
“可是明明是我先看中的。”凤初低喝一声,“总要有个先来后到吧。”
“这算什么先来后到。”公子转身看向店家,“这玉佩怎么卖的?”
店家本是在观望,并没有插言,因为无论是谁最后买走了玉佩,对他都是好的,他实在没有必要加入,“您真有眼力,这枚玉佩玉质上乘,瞧着就不凡,卖的价钱在三两银子。”
凤初目瞪口呆,“一只玉佩要三两哦。”
“小姐,这已经很便宜了。”店家笑着看着凤初,“这个价已经很低了。”
可是这简单的三两银子对现在的凤初来说,那堪比一笔很大的支出了,她身上一共只有五两三钱银子,这还是之前卖马卖的,这些已经是她全部的身价了。
缓缓朝前走了一步,她一把抓住唐堂手臂,“我们走吧,到其他地方去转转。”
唐堂静静望着她,“是不是真的喜欢那枚玉佩?喜欢的话……”
“不喜欢啊。”凤初笑道,“我只是刚刚觉得不爽啊,那个人凭什么要抢别人的东西,不过这并不代表我喜欢那枚玉佩。”
唐堂沉吟片刻,转身跟着凤初朝前走。然而刚刚走出去一小段路途,身后传来一声轻唤,“请等一等。”
凤初和唐堂同时转身,但见之前那位公子缓缓朝他们走过来,手中捏着那枚玉佩,走到凤初面前的时候,一摊手递过去,“玉佩要给有缘人,这枚玉佩和你比较有缘,所以,还是给你比较好。”
“诶?”凤初微愣,刚想说不用了,就听他继续说,“银子我付过了,拿着吧,冲着你长得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的份子上。”
“你真的要送给我?”凤初惊愕地望着他,“这可是三两银子买的啊。”
他笑了笑,“真的送给你的,拿着吧。”
凤初飞快将那玉佩抓在手里,径自喃喃道,“这叫有得必有失么?”
“什么?”公子疑惑问道,“可是有什么困扰的事情?”
凤初连忙道,“哦,不是的,没有,没有什么。”
公子也不追问,只是拿着玉佩坚持地看着她,“拿着吧,不会让你有丝毫困扰的。”
凤初有些迟疑,该时候唐堂忽然凑近,“既然李公子这么坚持,那么凤初,你要是不收下的话,李公子会伤心的哦。”
凤初抬头看唐堂,眼中有询问的意味,看到他眼中坚定的光芒之后,凤初终于选择将那玉佩拿在了手里,“好吧,既然李公子这么坚持,那么我就不客气地收下了。”
李公子笑着点点头,“不知道二位有没有兴趣到我府上坐一坐呢?”
“不必了。”凤初想也不想地就拒绝了,然而唐堂却道,“既然李公子都这么说了,我们哪里有道理不去呢。”
凤初讶然,“可是……”
李公子笑笑道,“如此,二位稍等,我的轿子就在这附近候着,且等我差人唤来,
唐堂耸耸肩,示意随意。
凤初心中很奇怪,唐堂并不是这种别人一喊就跟着走的,到底是为什么呢?忽然感觉到有审视的视线望着自己,凤初仰起头来,却见那李公子眼神很是迷惑,嘴角嚅嗫着,像是在说着什么。凤初就更加奇怪了,她好像没有来过这里吧,而且她也不认识这个人。
等了一阵,轿子施施然而来,轿子很大很奢华,一瞧就知道这人非富即贵,唐堂指了指轿子,“走吧。”
凤初就进了轿子,轿子非常宽敞,容纳三个人是绰绰有余了。
“那个……”凤初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李公子啊,你为什么请我们去你府上呢?万一我们是坏人怎么办?”
李公子笑了笑,像是秋冬的荻花,温软的很,“因为,我们有缘。”
“因为李公子太无聊了嘛。”唐堂嬉皮的插话,“所以人多热闹嘛。”
凤初顿时满目黑线地望着他,这人,你说他聪明,他偏偏笨得要命,你说他愚笨,偏偏又不是那样的。
凤初心中感叹,她这是越来越不了解唐堂了。
轿子行了一段,凤初抬手撩起轿子侧面的小窗纱,只瞧见这轿子越走越远,然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边上的屋舍景致全然变幻了,这里很安静也很干净,偶尔来往的都是轿子来轿子去,家家朱门紧锁,偶尔家丁开了一小个缝隙将头伸出来窥探着什么。
“这是什么地方?”凤初喃喃道,“好奇怪,好冷漠的地方啊。”
“这里是朱子巷吧。”唐堂笑道,“凤初你可瞧好了,这长安城的权贵们都住在这里的。而且,整个长安城最为奢华的,就是这里。”
“诶?”凤初瞪大眼睛,“真假的啊,完全看不出来啊。”
李公子笑了笑,“萧公子说的倒没错。”
“啊,这么说来,李公子你的身份……”凤初顿了顿,再次打量了他一眼,“你的身份?”
“哦。”李公子低下头去,“我的身份,不知道也罢,不值一提,实在不值一提。”
“好吧。”凤初素来不愿意去问很深的问题,很多时候,人家不愿意说,她也就不会再问。
“到了。”李公子说道,恰同时轿子也缓缓落地,凤初走下轿子,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两个大字——李府。
门楣很高很阔气,门前蹲着两尊石狮子,雕工很好,煞是逼真。
凤初不由惊叹,“太太太奢华了。”
“那是你还没有进去看。”唐堂忽然在她耳边道,“一会儿,不要多说话。”
凤初点点头,她不知道唐堂到底要做什么,但直觉唐堂反正是不会害她的,而且唐堂也不会去做什么无聊多余的情。想到这里,凤初稍稍轻松了一些,也不再去想,为什么他们会在这里这件事情。
李公子下了轿子,门已经开了,从两边开启,有家丁恭谨的侯在两边待命,凤初走上门口台阶,还没有踏进李府,单单只是站在门口朝里看,就瞧见一面白玉屏风,上面镂刻着青山百鸟图,下面是白色的吉祥纹浮云,屏风挡住了里面的景致,不过从边侧的小道望进去,还是可以看到那里有隐在屏风背后的假山顽石,溪流荷塘。
李公子已经走到了门口,稍稍驻足,微微一抬手,“请。”
唐堂和凤初走进去,跟在李公子身侧朝里走,凤初一双眼睛就没有停过,只觉眼前眼花缭乱的,煞是漂亮,这又需要多少银子才能建造起这样一个府邸啊,凤初不敢想象,只敢在心里将这些有钱人都问候了一遍。
从院门口到客堂,走了约莫有盏茶的功夫,凤初小声问唐堂,“喂,小人唐,你说这么大个住处,要从这边走到那边,岂不是要花很长时间啊。”
“对。”唐堂点点头。
“真麻烦。”凤初嘀咕,“你说,要是忽然想起去做什么事情,岂不是还要走老远,真是,有钱也不一定好啊。”
“恩恩。”唐堂继续点点头,深以为然。
到了客堂,凤初已经不感叹了,像是习惯了这种奢华风,在凳子上坐下,李公子笑了笑,“实在唐突了二位,不过,李某人感觉和你们很投缘。”
该时候有人看茶,凤初看见,一个丫鬟穿着粉色襦裙,手中托着玉质填朱漆的圆盘,上面放着三杯茶水。
凤初和唐堂是坐在一侧的,中间隔了一个茶几小案,茶端上来了,唐堂也不知道是不是有意的,端起一杯茶的时候,袖子扫过另一杯茶水,哐当一声,茶杯倾倒,温热的茶水朝凤初那边流去。凤初一时没有注意,等到感觉到什么的时候,手臂已经被茶水湿透了,好在茶并不是热茶,所以倒也没有被烫着。
“哎哟。”唐堂忽然道,“凤初你不碍吧?”
凤初忙道,“没事儿没事儿。”
“栾姑娘。”李公子忽然道,“来人,快带栾姑娘下去换身衣衫。”
“不用了。”凤初拒绝道,“真的没事儿。”
“哎哟,李公子好意,你就不要拒绝了嘛。”唐堂道,“去吧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几下又是一顿推诿,不过凤初终究是跟着下人走下去了。
顿时场上只剩下了唐堂和李公子,唐堂忽然抬起头来,双目灼灼望向李公子,“好了,现在没有多余的人了,说吧,我很好奇,你在看到凤初的时候,将她当作了谁?”
李公子浑身一震,眼神之间透着浓浓的不可思议,“这么说,你注意到了?”
“那么明显,谁注意不到啊。”唐堂道,“我可不是凤初那个丫头。”
“你只是觉得她很像一个故人罢了。”李公子道,“只是如此,并没有其他意思在内。”
唐堂斜眼望他,“是么,难道凤初的脸很群众化,轻易就会有人像?”
没错,唐堂之所以会答应来,就是有很多问题想要问他,其中最重要的,就是为什么他会看着凤初说很像,那一瞬间的表情,是做不来假的,所以这人之前一定认识谁,而那个人恰巧和凤初长得很像。
他之所以会这么好奇,也是因为在清泉山的时候,李龟年在看到凤初的时候也是一惊,说了一句很像,那么凤初到底很像谁。唐堂直觉,要是弄清楚了这一点,就可以稍微的知道,栾素为什么要将凤初赶出家门了。因为上次在安县的青楼,他可是从媚娘那里问出了非常了不得的事情呢。
“你很聪明。”李公子忽道,“我叫李碧词,我觉得,你有资格知道我的名讳。”
“而你呢,你到底叫什么。”李碧词幽幽道,“萧仁堂这个名字,应该不是你的本名吧。”
“哼。”唐堂冷笑,稍稍瞥眼望他,眼中神色很是冷漠,淡淡应了一句,“这就是我名字。还有,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不要企图转移话题,我记着呢。”
李碧词望了他一阵,“还好我不是你的敌人,你会是一个很厉害的对手。”
“好说好说,谬赞谬赞了。”唐堂竟然也不害臊的接下他的赞叹,“所以?凤初像谁,还有,为什么要送她那只玉佩。”
李碧词忽然笑了,“你看出了什么。”
“我看出了……那枚玉佩也许本来就是你的东西。”唐堂耸肩,“那枚玉佩,玉质上乘,不是那样的小摊能出售的起的,而那贩子之所以那么卖,有两种可能,第一种是不知道那玉佩的价值,大约是有人贱卖给他的。第二种,那贩子和什么小偷有勾结,专门负责帮人销赃。而你家也许在前天或者是大前天失窃了,你知道是谁做的,所以知道去那边找有没有你家的玉佩出售。”
“啪啪。”两声掌声响起来,李碧词脸上神色很奇怪,“继续,很精彩。”
“然后你打算不动声色地将玉佩买回来,可是呢,却遇见了凤初,然后也许是出于某种原因,你将玉佩又送给了她,怎么样,我说的对还是不对呢?”唐堂万分笃定地望着他,“你知道你的破绽在哪里么?”
“愿闻其详。”李碧词道,“只要说得有理。”
唐堂缓缓道,“第一,你衣着光鲜华丽,不太会去那个廉价的小商贩那里看玉佩,二来,就算再合眼缘也不会比凤初还要快的拿起玉佩,要是你会这么做,那么也许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这枚玉佩你根本是认识的,甚至可以说,你会到那个小贩那边,完全是为了寻找这枚玉佩的。”
“三来,你送玉佩,照理说,素未蒙面的两个人,才见过一面,是不太可能将重要的玉佩送人的。可是你做了,所以只有一个可能,这个人很像你过去的某个很重要的人,所以。”唐堂顿了顿,“凤初像谁?”
“很精彩。”李碧词道,“你很聪明,特意将栾姑娘隔开,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些?”
唐堂耸耸肩,“不错。”
“好吧,我承认你说对了一大半,至于栾姑娘像谁这个问题。”李碧词微顿,像是在考虑要不要说出。
“我只能说,很像我曾经认识的人,这一点你猜对了。”李碧词道,“只可惜这个人是谁,我不能告诉你。”
唐堂就不再追问了,因为凤初已经从门口进来了,她穿上一身新的鹅黄色襦裙,更加秀气了几分,“好了,真麻烦啊,这里走一下都要走好远呢。”
“既然回来了,那么我们回去吧。”唐堂道,“时辰不早了,不要让张小哥等啊。”
“好。”凤初点头,“可是我衣衫……”
“哎呀,你笨啊。”唐堂笑道,“这一套肯定比你的要贵啊,那套就大方的送给他们算了。”
“好吧。”凤初彻底没有什么想法了,她怎么会问唐堂呢,这不是自找的么。
“二位等一等。”李碧词忽然开口,“你们初来乍到,如果不嫌弃,可以在我这里住下。”
“不用啦。”凤初道,“我们已经找到住的地方了。”
“那我差人送你们一程。”李碧词站起来朝他们那边走,“你们要去哪里?”
“不告诉你,我们自己回去了。”唐堂抓住她手臂,转身就朝前走,一直走出了客堂,李碧词追出来,“真的不用了?”
“真的不用。”语气是肯定加肯定的。
一直出了李府,凤初郁闷地看着唐堂,“我说,我们走了这么远来,就这样?”
“对啊。”唐堂道,“不然你以为是怎样咧。”
“好吧。”凤初已经没有问题了。
自然凤初是不认识路的,不过有唐堂在,一切都不是问题,不得不感叹,这家伙只要走过一遍,就能永远记得该怎么走,像她就不行,很容易绕晕,还容易忘记怎么走。这样七拐八绕的,走了约莫有半个时辰,遥遥看到葱郁苍翠的树木之中,透出梨园的门匾来,凤初忽然觉得奇怪,“不对啊,我记得这条路没有走过啊。喂唐堂,你确定你以前没有来过长安?”
“没有啊。”唐堂道,“你个路痴,当然不记得路了。”
“是这样?”凤初有些狐疑,心中纳闷儿,好像他们之前走的就不是这个方向,再怎么,从那朱子巷到梨园之间,也不可能这么近啊。
不过,他说没有就没有吧,凤初呼出一口气,反正只要不把她卖了就好。
走回梨园,凤初跟着唐堂往里走,才走了一小段,就见张合有些慌地看向这边,“你们可算是回来了,再不回来我就要出去找你们了。”
“啊哈。”凤初笑笑,“一不小心就走远了呢。”
“好了,快跟我来,给你们分派房间呢。”张合道,“不然你们晚上就没有地方住了啊。”
很好很强大,凤初非常满意。
跟着张合走向后院处,一直走到一排房屋前,信手推开第一间房,门开的一瞬间,有淡淡的霉味飘出来,凤初下意识的皱眉,“这里多久没有住人了啊。”
“也不久,前段时间老是下雨啊,所有东西都像是泡在水里的一样,全部都潮湿的很。”张合道,“大家都是一样的,你们也将就将就吧。”
“好的。”凤初应道,“完全没有问题。”
她走进去,环视了一圈,发现里面已经被人粗略的打扫过了,她的包袱正安静的放在床前的小圆桌上。
“走,我带萧小弟去住处。”张合对凤初道,“你先在这里等一等,一会儿我们来这里喊你。”
凤初应了一声好,张合就带着唐堂走出去了。
凤初打量这间屋子,并不很大,但相对于凤初自己家的屋子来说,已经很大了,床是雕花的烘漆床,一瞧就知道这床价值不菲。凤初心中讶然,就算是再有钱的地方,也不会让伙计睡这么好的床铺啊,这个梨园很奇怪,是真的很奇怪。人很少,而且轻易就让他们进入梨园,还又是银子又是住处的,也好的太离谱儿了吧。
不过,凤初往床上一躺,还真舒服啊。
所以,因为太舒服了,凤初一沾到床边儿,浓浓的睡意就席卷而来。唐堂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少女就这么侧躺在床上,睡得很香。
他上前一步,弯下腰去,盯着她的睡脸好久,微笑着抬起手捏住她的鼻子。
唔……凤初只觉得无法呼吸了,猛然张开眼睛,就看到唐堂那欠刷的脸就在咫尺。凤初被他吓了一跳,呼一下坐起来,“喂!你个小人唐!你这是暗算!趁着别人睡觉的时候暗算!”
唐堂得意的耸肩,“对啊,我就是暗算啊,有本事你也来暗算我啊。”
好吧,凤初泄气,“算了,我大人不记小人过,就不和你计较了。
“走吧,张合在外面等着呢。”唐堂嘲笑她,“你是猪啊,走到哪里睡到哪里。”
“怎么样怎么样,我是猪都是头比你强的猪!”凤初冲他做了个鬼脸,率先走了出去。张合果然站在门口,已经是落日时分,橙黄色的云霞漫天飘动,将一切都打上了一层洗不掉的橙色。
“走吧,我带你们去见帮主。”张合道,“他一定很满意的。”
“为什么啊。”凤初不解地望着他,“还有还有,帮主他凶不凶啊,会不会很难相处?”
“你说的都不会。”张合安抚她,“放心好了,我们帮主人很好,很容易相处的。”
“好吧。”凤初暂且相信了。
穿过主要的那条小道,再向前,又走了一阵。凤初感叹,“梨园好大。”
“可不是,这可是长安街上最富盛名的梨园啊。”张合夸道,“我敢保证,没有比梨园更大更气派的戏园子了。”
正说着话,却忽然瞧见不远处走来三个人,走在中间的是个女子,她脸上蒙却半壁面纱,但单单只是露在外面的一双杏眼,就能看出这个女子是非常非常有姿色。她视线淡淡地扫过来又望过去,完全没有将他们三个人看在眼里的意思,倒是眼神扫过唐堂的时候,眼中闪过一道惊艳的光彩。凤初顿时倍觉打击,好吧,她长得还没有唐堂好看的事实,她已经不纠结很长时间了。
那女子身段也是极好的,像是柳树条一样柔软和纤细,身上穿着一件及胸襦裙,长长宽宽的下摆在地上逶迤而行,头发一丝不苟的盘在头顶,戴一只碧玉牡丹花,煞是好看。
“哦。”张合缓缓道,“那个就是我们梨园的花旦呢。可以算是我们梨园最好最美的戏子了,跟你们说啊,这长安城里多少名门权贵想要接近她,奈何她看都不看人家一眼,很冷清呢,而起也很傲气。”
“她确实可以傲气一些。”凤初感叹,“谁让她没事张那么好看呢,反正你们男人都只喜欢好看的姑娘家吧。”
“那是。”唐堂笑道,“赏心悦目的谁不喜欢啊。”
“她姓萧,啊,算起来和萧小弟同一个姓氏呢,本家啊,叫萧寄蓉,基本我们都叫她蓉蓉,你们才来,可以叫她蓉前辈。”
“好的,记住了。”凤初点点头,“不过难道,那花魁姑娘就没有一个看合眼的?”
“有啊。”张合道,“那是全长安城皆知的。”
他顿了顿,忽然问,“你们觉得这个花魁美不美?”
“美,很美啊。”凤初答,“怎么了?”
“但是有个人比她更美。”张合道,“而且那个人比她更有才情,所以,在那个人眼里,萧寄蓉根本什么都不是。”
“瓦列!”凤初惊叹,“是谁啊,比花魁娘子还好看还要有才情。”
“是长安第一公子之称的慕少艾。”张合缓缓道,“你要是见过就知道了,那个人太有魅力了,只要见过他的姑娘,几乎没有不喜欢他的。他是大唐第一乐师,也是大唐举世无双的第一公子。我看了这么多人,还几乎没有看到过谁可以和他相比的。当然,萧小弟也是非常不错的。”
凤初吃惊地看着他,“真的有这样的人存在?”
“有的。”张合道,“你们现在在长安了,会有很多机会见到那位长安第一公子的。”
“哇,期待期待。”凤初道,“喂,小人唐,就说你的美色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嘛。”
唐堂眼光流转,唇边笑意极浅,“是么,这样一说,我倒是也要瞧瞧了。”
“其实我说句公道话。”张合忽然插言,“如果单纯论长相的话,萧小弟其实并不比慕少艾差到哪里去,关键是他有钱啊,很讲究很奢侈的。那么多银子一堆,想不英俊潇洒都不行。哪个姑娘不爱多金的公子啊。”
他这么一说,凤初脑海之中忽然浮现出一个人的样子,那是在安县遇见的白衣公子,也不知道他现在哪里,还记不记得她呢。大抵是不记得的吧,因为贵人多忘事嘛,再说了,那时候是她一厢情愿的去找他的,他嫌弃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去花心思记住呢。
忽然就想到了这些,顿时就觉得心里酸涩,“那可是一定要见见的。”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唐堂忽然走近她,“喂,你觉得,这第一公子和这花旦,会不会有什么结果?”
“我怎么知道。”闷闷不乐的回应,凤初发现,不知道是为什么,每次想起那个冷漠的白衣公子,总是觉得难过得紧。
“那我们要不要打赌呢。”唐堂忽然道,“怎么样,要不要?”
“不要。”凤初飞快地拒绝。
“哟,小凤初,你该不会是……”唐堂声音忽然变得很奇怪,“嘿嘿……”
凤初满眼郁闷看着唐堂,“说,你脑子里到底又在想什么奇怪的事情了?”
唐堂忽然捂住唇角,“来求我啊,求我我就告诉你,嘿嘿。”
“贱人!”凤初飞快地朝他跑去,唐堂却已经拔腿开始向前走了,这两个人一边叫着一边跑着,张合在后面跟着,忽然有些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