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雪被激起了满腔恨意,眸色渐渐染上猩红,就在这时,一直留在房中的牧野跑出来叫她,“城雪!”
她回过神,眼中燃烧的火焰须臾间尽数熄灭,她回转身,冲着他微微一笑,又是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怎么了?”
“顾承煦已经走了,姨娘也被你教训过了,你该抓紧做下一步的打算了。”牧野温柔地看着她,清澈的眸中满是对她的宠爱与宽容。
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受的也是一样的教导,没有人比他们更了解彼此,而他也不丝毫不觉得,她方才的雷霆手段有什么不妥。
江城雪皱了皱眉。
牧野张了张口,却又忽地停住,一旁的小满见状,连忙乖觉地告退,“奴婢先下去收拾一下,回头再过来服侍姑娘。”
江城雪点点头。
待小满走远,牧野才道:“你真的相信,翼王会无缘无故对你那么好吗?”
江城雪面露难色,迟疑道:“他不仅帮助过我,更为了救我,差点丧命。”
虽然她逃跑前听到那样的对话很害怕,可是,她真的很难相信翼王对她是别有居心,不说别的,若他真是觉得自己没有了利用价值要杀她,何必非得等到晚上?
她刚回家就遇到顾承煦打算强闯她的闺阁,倒像是他提前得到消息,有意放她回来。
江城雪很快将两件事情联系到一起,可她以往的经验又告诉她,这世上哪有什么无缘无故的好?
牧野看她脸色变来变去,也不知她心里究竟在想什么,不禁摇了摇头,直截了当地问:“不管怎样,你总该去探探他的底吧?”
“你说……”江城雪忽然有一个大胆的猜想,“他会不会认识我?”
她至今记得,他每每看向自己的眼神,都很奇怪,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说却不能说。
牧野耸了耸肩,“这个,你自己去验证一下不就知道了?”
这可有点难,江城雪叹了口气,“我一个小小五品官之女,如何能够主动接触到翼王?更何况,我现在还有婚约在身。”
被两样东西拘着,她根本无从下手。
“那怎么办?”牧野不解,“难道就这么被动地等着看事情接下来会如何变化?”
这可不像是她的性格啊!
这当然不是江城雪的性格,她绞尽脑汁想了一会儿,忽然计上心来,盈盈笑道:“哥哥不用担心,他自会找上门来的。”
她从小鬼主意就多,这一看就知道又要搞事,牧野早就见怪不怪,抬手刮了刮她的鼻子,“那我就等着看好了。”
两人说笑了一会儿,江城雪想起来自己已经许久没有见过祖母,纠结了一会儿,还是打算去看她。
老太太是很不喜欢江城雪的,因为她是个女孩儿,但这也算不得主要原因,重点在于她的母亲秦夫人。秦夫人刚嫁给江丰海的头两年,江丰海对她十分宠爱,不止对她百依百顺,更是几次为了维护她出言顶撞老太太,老太太心高气傲从此便记恨上了秦夫人,连带着她的女儿江城雪也一并厌弃上了,以至于这么多年竟有意纵容刘娇那贱妾在后宅横行霸道只手遮天,更是连江城雪堂堂一个嫡女被妾室母女关进柴房虐待都不闻不问。
江城雪没有什么圣母心肠,不过她不想授人以柄,确认一下她是否安然总是要的。
她很快来到西院,老太太的居处。
老太太前两年忽然中风瘫痪,余生只能与轮椅为伴,她从此一心向佛,对凡俗之事一概不予理会。
牧野知道这位老太太性情古怪,而她又是江城雪嫡亲长辈,江城雪对她必然不能像对刘娇母女那么无所顾忌,牧野担心江城雪会吃亏,执意要跟她一起,“我们两家素有交情,我作为小辈,登门拜访岂有不去见长辈的道理?”
江城雪知他心思,便没有推辞。
结果,两人毫不意外地吃了闭门羹。
江城雪站在院中,看着眼前紧闭的大门,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可她念着对方毕竟年事已高,便没打算计较,当下便拔高了音调喊道:“城雪求见祖母!”
房门依旧纹丝不动,里面仿佛无人居住一般,安静得诡异。
江城雪继续坚持,“城雪只是想确认祖母是否平安无事,若您执意不肯现身,那城雪便一直站在这里。”
老太太不喜欢她,是断然不会允许她一直在这里碍眼的。
果不其然,话音刚落,就听到里面传来轮椅碾过地板的声音。不一会儿,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一名坐在轮椅上的老妪被下人推着出现在了门口。
老太太倒是一点没变,白皙面容虽苍老却并不沧桑,相反,还透着健康的红润,衣服干净整洁,花白头发梳得齐整,头戴一支古朴银簪,上面坠着两颗红宝石,简单却不失贵气。
江城雪打眼一瞧,当下便彻底放下心来,屈膝服了服礼,语气还算恭敬,“祖母金安。”
牧野也跟着拱手揖礼。
老太太眼光在两人身上一扫,当即沉下脸:“私自携外男入内宅,成何体统!”
江城雪正欲回话,却被牧野抢了先,“老太太言重了,晚辈与城雪是兄妹,打小便一起吃一起住,这一起来拜望老太太您更是人伦常情,哪里就不成体统了?”
“我呸!”老太太当面啐他,脸上丝毫不见礼佛之人该有的慈祥温和,“不要以为你父亲位高权重老身就不敢骂你,就是你们一家子粗蛮武夫把我家好好的姑娘给教坏了!”
“祖母!”江城雪大声制止,“您纵然对我再不满,也不必如此颠倒是非黑白吧!”
“老身知道你像你母亲,打小就有自己的主意,老身不想与你多费口舌!”老太太可不是什么讲道理的人,“我只告诉你,在这个家便要守这个规矩,你若不能安分守己,这个家便容不下你!”
规矩?江城雪差点气笑了,“这个家还有规矩吗?”
老太太大怒,“你——”
牧野扯了扯江城雪的衣袖,扬声对老太太说道:“规矩不规矩的,现在对城雪都没什么意义了,因为她也没打算住在这个家里。”
老太太目光一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