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不通谁会这么做，江城雪却知道，连背后的原因她也猜到了七八分。
不过，一切尚不明朗，她还不打算告诉牧野。
她现在担心的是另一件事。
“自古帝王多猜疑，圣上自然也不能例外，他如此轻易地就治了安乐公主的罪，除了证据确凿无从包庇之外，恐怕还有别的目的。”
“你以为是什么？”牧野想要先听一听她的分析。
江城雪想了想，却想不出所以然，“现在还不知道，但我总觉得，这件事背后必有阴谋。”
“管他什么阴谋阳谋。”牧野忽地一笑，神情一派磊落，“反正我们这些文官武将，功绩累到一定程度，陛下都要怀疑、都要打压的，与其每日惴惴不安，不如顺其自然。”
见他如初坦然，江城雪心结一下就打开了，她嫣然一笑，点头附和，“哥哥说得对，普通人家尚要为斗米勾心斗角，更何况是功高震主的能臣。我们不好过，其他人也未必好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就是可惜……我们不能即刻离开京都了。”
她原本打算等婚事一解除，她报了翼王与南宫郡主的恩情就立刻动身随哥哥回安南的，结果没想到翼王突然来了这么一手。
他不想让她离开，是觉得留着她有用，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她在心底暗暗想着。
留在京都的还有段柏阳，不过他倒是没有牵扯上什么官司，是圣上自己要他留下来的。
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江城雪和牧野得到这个消息时已是宫宴后的第三天，牧野的近身侍卫严通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们的时候，两人默契地对视了一眼，眼神交汇间已是心照不宣。
“是因为安乐公主。”江城雪道，“陛下已经责罚了公主，不忍再令她伤心，所以留下了段柏阳。”
而这也意味着，陛下要正式扶持瑞王制衡翼王。
可是从先前陛下对段柏阳故意输给籍籍无名的李宜之毫无反应来看，陛下原本应该是没打算行此险招来着，毕竟段家长久掌兵雄踞一方，若再助长其势力，将来必难压制。
“看来陛下并未全然相信皇后拿出的那些证据，甚至对皇后产生了怀疑。”牧野很快就想到了其中缘由。
江城雪蓦地一震，“那翼王岂不是也要受牵连？”
牧野视线在她脸上一扫，“你担心他？”
江城雪脸颊一热，不由别开视线，“我只是不希望他是受我所累。”
他帮了她那么多，结果她使的心机手段，后果却要他来承担，她如何能够心安？
她明明就是在撒谎，她关心翼王。牧野侧目打量着她，想到她才摆脱一桩居心叵测的婚事，转头就要对另一个更加令人不安的人动情，内心不由顾虑重重。
“皇后敢明摆着诬陷安乐公主，就说明她有十足的把握，绝不会被人抓住把柄。陛下拿不出证据，也不能把他们怎么样。翼王又那么聪明，他不会坐以待毙的，而且你别忘了，他现在有自己的军队。”
凌景奕十四岁便随舅父郑修征战沙场，以前一直只是个跟随在舅父身后的副将，直到去年，陛下有意削弱郑修的实力，又不好做得太过显眼，便将郑修手下兵力一分为二，其中一半，则暂时由凌景奕掌管。
说是暂时，可到手的东西，凌景奕岂会轻易拱手送出去？
“越是如此，陛下才越要打压他。”江城雪越想越担心，“我昨日才与段柏阳接触过，他的马正好与我的马车相撞，说是巧合，那未免也太巧合了，我当时还只是觉得奇怪，但因为急着回家，并未细想，现在想来，怕是他们已经知道我与翼王有过接触，想要试探我。”
“竟然还有这样的事？”牧野一惊，“昨天怎么没听你说起，你没事吧？”
“我当然没事了，否则我哪里能那么及时地赶回去？”江城雪轻笑一声，接着又是一叹，“不过他来势汹汹，极难对付，昨日若非众目睽睽他不好做得太过，恐怕我真的难以脱身。”
“以后你还是不要单独出门的好，就算是天塌下来，也要站在我的身边。”牧野心有余悸，郑重其事地强调。
这一句话，江城雪并没有听进去，因为这根本就不现实。
“还是别光顾着担心我了，你也想想你自己吧！”江城雪说道，“你和段柏阳都留了下来，看似两者毫不相关，其实也未必。你别忘了，义父与平阳王都是镇守一方的武将。”
牧野一点就通，“你是说……”
有可能他们并非滞留，而是……质留。
江城雪点了点头，并未直接说破。
所以，哥哥注定要成为多方关注的目标，他的一言一行都容易暴露在他们的眼皮底下，再加上一个她，目标实在太大。
夜晚，江城雪独自站在窗前，皎洁的月光照耀着大地，万物在它温柔的抚慰下静静沉睡。
她握着那枚圆形铜牌，心里不禁在想，这究竟是顾承煦一时疏忽，还是他有意为之。
不过，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她都要物尽其用。
她说过，她会还翼王的恩情。
第二天一早，宫里就派了人来传话，说要牧野进宫一趟，江城雪与牧野俱感震惊，却也不敢耽搁，一番收拾过后，牧野匆匆入宫。
此番安乐公主与顾承煦吃了这么大一个闷亏，必然是要寻机报复的，不过他们定然想不到背后主使就是她自己，所以他们一定会对皇后与翼王下手。
要钳制他们，那就必须尽快找到对他们不利的东西。
牧野一走，江城雪便乔装从后院离开，为了防止有人跟着，故意进了一家酒馆，直接上了二楼厢房，再换上男装，从后墙跳窗溜走。
她去了西市，找了家配钥匙的铺子，不出一刻便配了一把与顾承煦丢的那枚一模一样的铜牌。
“落在我的手上，算你倒霉！”
她将铜牌往空中一抛，伸手接住，脸上露出一抹慧黠的笑容，接着手指冲老板一勾，老板忙凑上前去，她附在老板耳边小声说道：“烦请老板帮我找个人……”
一边说一边从袖中取出一锭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