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照例同乘一骑回去，江城雪还沉浸在南宫瑗带来的伤感中许久都没有说话，牧野虽也很同情南宫瑗的遭遇，可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件事透着古怪。
不论怎样，她始终还顶着准翼王妃的名头，如此草率地就跟自己未婚夫心仪的女子结拜成为了姐妹，实在是一桩奇事。
某个被他忽略的细节突然被想起，他勒马放慢了速度，沉声问道：“你有没有觉得哪个地方不对劲？”
江城雪幽幽回过神来，声音还透着些许迷离，“什么？”
“南宫瑗明知道你这两天都跟翼王在一起，可是见了你却是对翼王只字不提。”
“那又怎么了？”
“要么是她不想在你面前提起翼王，要么是她早已知晓翼王现在的情况，总归不会是因为不关心，那么你觉得，到底是哪一种原因呢？”牧野问。
“我……”江城雪被问住，一时答不上来。
牧野叹了口气，“但愿是我小人之心吧！”
但愿她的确只是思妹心切，并无别的意图。
这时有小姑娘挎着篮子在街上叫喊着卖花，她瞧着不过七八岁左右，穿着粉底碎花的裙子，头上戴着一顶鲜花编制的花环，一张小脸圆嘟嘟的很是可爱。
牧野一下被吸引了注意力，当即停马跃下，江城雪一愣，回头见他走向卖花的小女孩，心里自然明白他要做什么，不由弯起嘴角。
虽然她从小就上天入地到处调皮捣蛋，连义父义母总责备她没有一点女儿家的乖巧柔顺，不过哥哥从来都拿她当软软糯糯的小姑娘一样哄着，每每见到漂亮可爱的东西，都愿意买来讨她的欢心。
牧野在小姑娘面前站定，然后深深弯下腰去，温柔地询问：“小姑娘，你这花怎么卖啊？”
小姑娘脆生生地回答：“花朵大的三文一支，小的一文。”
牧野微微一笑，“那我要是把这一篮子花都买了要多少钱啊？”
小姑娘惊得合不拢嘴，愣了好一会儿才道：“大哥哥，你真要把这些花全部买下吗？”
“嗯。”牧野一本正经地点点头。
大概小姑娘出门时根本没有预料到会有人出手如此“阔绰”，因而并没有数篮子里有多少花，而且她并不大会算数，只知道一朵一朵地卖，都要的话是多少钱她就不知道了。
她歪着头挠了挠自己小小的脑瓜子，想了很久才不确信地说道：“要不，三十文？”
这满满一篮子，少说也有三四十朵花，且多数是大朵的，怎么也不止三十文，牧野听得一笑，越发觉得她可爱，“这样，我给你两百文，你帮我编一个你头上一模一样的花环怎么样？”
两百文对任何一个孩子来说无疑都是一笔巨款，小姑娘听得两眼直发亮，顿时点头如捣蒜，“好啊好啊，那哥哥你可不许反悔！”
“不反悔！”牧野宠爱地看着她。
小姑娘把花篮往地上一放，接着便小手一摊，“给钱。”
江城雪“噗”地笑出声，看小姑娘的眼神充满了欣赏，早将方才的事情全都忘到了脑后。
牧野无奈一笑，从怀里摸出一只钱袋，他没有那么多铜板，直接给了她一粒碎银。
小姑娘瞧着手里的碎银，惊喜地“哇”了一声，然后小心收起碎银，一溜烟跑到江城雪跟前，伸手取下自己头上的花环，稚声稚气地说道：“我不会编花环，我把我头上戴的花环送给仙女姐姐吧！”
江城雪高坐在马背上，她只得吃力地扬起脑袋，软糯可爱的模样让人心都化成了一滩水。江城雪翻身下马，弯下腰摸了摸她的头，“谢谢你的好心，不过姐姐自己会编，你的花环还是自己留着吧！”
小姑娘却很坚持，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天真无邪，“我是看仙女姐姐长得漂亮才要把母亲为我编的花环送你的，母亲说‘今生戴花，来世漂亮’，所以母亲每日都会为我编一顶新花环，姐姐要是戴了我母亲编制的花环，下辈子还要像现在这么漂亮！”
小姑娘人小嘴甜，江城雪被夸得心花怒放，笑声如银铃一般，俨然一位温和可亲的邻家小姐姐。
小姑娘在街上站得久了，圆润小巧的鼻尖上冒着一层细细的汗珠，见仙女姐姐这般高兴，自己也笑了，她向前一步，踮起脚尖，动作略显生疏地帮她把花环戴上。
江城雪笑靥如花，手轻轻搭着头上的花环，调皮地眨了眨眼睛，“好看吗？”
小姑娘直接用实际行动回答，她凑上自己小小的脑袋，在她脸上轻轻一吻，江城雪身形一顿，竟被一个小姑娘撩拨得羞红了脸。
小姑娘偷完香，转身撒腿就跑了。
牧野裂开嘴露出八颗白花花的大牙，江城雪觑他一眼，没好气地直起身来。牧野拎着花篮走近，脸上笑容灿烂，“第一次被人这么夸，感觉是不是很美妙？”
江城雪虽然美得很客观，不过由于牧氏夫妇害怕她会耽于外表而忽略内在，因此并不怎么夸她的外貌，她与父亲因刘氏母女的缘故关系一直不好，旁人无端夸赞则显得轻浮，所以从小到大，她的的确确没怎么被人当面夸过。
江城雪看了看已经跑远的小姑娘，一脸得意道：“我以后定要捡一个这么可爱小姑娘回来做我的女儿！”
真是无稽之谈。
牧野笑着把花篮递给她，江城雪接过花篮便要上马，却被他抓住胳膊，她回转身来，疑惑地看着他，他把她拉近，眼睛往她头上瞧了瞧，抬手帮她把花环戴稳。
他高大英武，往她跟前一站，便如一棵参天大树，充满了安全感。
江城雪忽然有些不好意思，虽说他们早对彼此熟悉得跟自己的左右手一样，可毕竟不是真正的亲兄妹，有时候一些不经意间的亲密举动，难免显得有些暧昧。
不过，她心里是很喜欢这种感觉的，她最留恋的也是过去与哥哥一起在安南的日子，若说这世上有谁是她能够依赖、想要依赖的，那便只有哥哥了。
好看的人连阳光都格外偏爱，午后金色的阳光斜照在他们身上，上好的丝绸面料反射出柔和的光芒，在他们的周深形成一道耀眼的光圈，远远望去，犹如一对误入人间的神仙眷侣，在这喧闹的街头隔离成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年轻兄妹生得男才女貌天生一对，免不得引来旁人的侧目，大家都以为他们是对年轻夫妻，暗暗投去或羡慕或调笑的眼神，还有几个年少的姑娘害羞地掩着唇低头匆匆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