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雪“啊”的一声,身子连连后退几步,鲜血顺着她的嘴角流出,滴落在沾染了香灰与杂草的衣裙上,青色布料上瞬间开出一道艳丽的花朵。
她感到胸口震裂的疼痛,震惊地望向凌景封,艰难地张开嘴似乎想要说什么,然而到底也没能有这个机会,眼睛一闭,失力地倒在地上。
连顾承欢都被凌景封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说不出话,顾承煦更是骇然变色,大喊一声:“殿下!”
凌景封暗暗吃惊,想着自己不过使了两层功力,想不到她失去内力后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这样也好,他本就没想让她活!
他目光狠辣,重重一哼,“她太聪明,看见我们出现在这里必然起疑,留着必定祸害无穷,杀了她方可安枕无忧!”
顾承煦眸光一黯,似有一丝痛意,却是毫不迟疑地回了声“是”。
“派个人把她丢下山,我们从后面绕道离开!”凌景封冷声命令,平静的脸上见不到丝毫的波动,仿佛他随手杀死的并非一条活生生的人命,而是一只卑微的蝼蚁。
他转身就走,顾承欢看了哥哥一眼,赶紧跟上。顾承煦攥了攥拳,手心从未有过的冰凉。他闭了闭眼,很快又重新睁开,脸上的不忍随之消散。
他回头望向不远处的一棵罗汉松,稍稍质疑,转身也走了。
那棵罗汉松下,隐藏着他的贴身侍卫明决。
傍晚,留香园中。
老郎中为江城雪诊完脉,脸色当即不好,“这位姑娘内伤太重以至脉象紊乱,已是回天乏术……”
“你说什么?”顾承煦激动地一把抓住他的衣领,“你再说一遍?”
老郎中吓得浑身打颤,抖着手作揖求饶,“草民真的无能为力……”
“治不好她,你也去死!”顾承煦粗暴地将他甩开。
老郎中踉跄着差点摔倒,一张皱巴巴的脸已是惨无人色。
“哥!”顾承欢实在看不下去了,生气地呵道,“你为什么这么在意她?你忘了你一身的伤是怎么来的吗?你忘了她害得我们全家颜面丢尽吗?还是说,你真的对她动心了?”
顾承煦紧握双拳,胸中亦是矛盾重重,良久,缓缓说道:“不论如何,我都要她活着!”
说完,疾步走向墙角的柜子,从里面取出一个梨木盒子。
顾承欢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他的哥哥真的是疯了,且疯得不轻,竟要用唯一的一支千年人参为那个女人续命!她扭头望向床上一动不动的江城雪,胸中已是恨意滔天。
她究竟何德何能!
人参过补,一次不能吃太多,见效自然也不会太快,因此,江城雪在服下第一碗人参汤后,只是脉象稍许平稳,人依旧没有要清醒的迹象。
顾承煦看着双目紧闭的江城雪,想到这段时间所经历的种种,心中又痛又恨,恨的是她的无情,痛的……是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只是不希望她死。
留香园里除了那位老郎中,其余都是顾承欢的人,为了能让自己安心,顾承煦特意让人从青楼接来了拂柳——也就是昨天与他一起在温泉池中缠绵的女人。
拂柳一见江城雪就惊住了,暗道世间竟真有如此绝色的女子。纵然她此时已是面无人色,却丝毫不让人觉得可怕,那样浓烈艳丽的五官,配上雪一般苍白的肌肤,仿若传闻中能够吸人骨血、魅惑人心的狐妖,野性、魅惑、悲壮。
她甚至觉得,江姑娘下一刻便会突然睁开眼睛,然后咬破她的脖子吸血。
她不知自己为何会有如此荒谬的想法,她只是本能地感到害怕,心里隐隐觉得,这女子身上好似有一股无穷的力量,根本不像命悬一线的样子。
不过,害怕归害怕,她还是牢牢遵守顾承煦的吩咐,寸步不离地在房中守到半夜,直到肚子饿得“咕咕”作响,她才起身出外面找吃的。
她前脚刚走,后脚顾承欢就出现了。她手中握着把匕首,抬脚跨过门槛,一步一步走向床上躺着的江城雪,她身后夜色浓重,她背着月光,脸色阴森如鬼魅一般。
江城雪气息微弱,正睡得无知无觉,丝毫不知危险即将来临。
顾承欢低头看着她,眼底的火光熊熊燃烧,忽然,她举起匕首,用力地往下刺。
瑞王说得对,杀了她才能一了百了!
“住手!”门外传来一声呵斥,她一失神,拂柳已经冲上前来,一把拍掉了她手中的匕首。
匕首“砰”的一声摔在地上,顾承欢大怒,恶狠狠地瞪住拂柳,拂柳心虚地低下头,却并没有退缩,于是,顾承欢用力一推,她猝不及防地摔在地上,紧接着,一脚狠狠踢在了她的肚子上。
顾承欢捡起掉在地上的匕首,拂柳双手撑着地面直往后挪,眼中布满恐惧。
顾承欢一步一步追着她,目光凶狠几近癫狂,“我尊敬哥哥才没有杀你,你倒是自己找上门来!”
“不、不要……”拂柳害怕地不住摇头。
顾承欢目光一利,高高举起匕首。
“钉”的一声,一枚暗器打中匕首,顾承欢手上一麻,旋即松开,匕首再一次掉落在地。
顾承煦一个箭步飞冲上来,厉声喝道:“你在干什么!”
“是她们搅得你心神不宁,我要杀了她们!”顾承欢道。
“放肆!”顾承煦勃然大怒,“你竟敢擅自动我的人!”
“哥——”
“出去!”顾承煦一个字也不想听,毫不留情地呵斥,“你们都给我出去!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许再进来!”
顾承欢难以置信地看着他,那个总是对她百依百顺的哥哥,如今竟然为了这么一个女人冲她发火!
她气得发抖,胸口因为剧烈的愤怒而不断上下起伏,顾承煦侧身对着她,面色铁青态度决绝。
顾承欢只觉一股气血直往上涌,对江城雪的仇恨更是到了极致。她努力压下心中怨恨,一扭头,怒气冲冲地离去。
拂柳见状,亦是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两人一走,房间终于安静下来。
顾承煦看着床上纹丝不动的江城雪一阵后怕,幸好他没有回侯府,否则的话……
并非不舍得让她死,只是……他还没有打算让她死。
他在心底如此解释。
“公子。”焦急的声音忽然在门外响起。
“何事?”顾承煦回头低喝。
“牧小将军带着人闯进来了!”明决回道。
顾承煦蓦地一惊,眼睛微微眯起,想不到他竟然这么快就找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