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烨对外面的事情全然不知,一心沉浸在这种心境当中,他感觉到清风拂面,带来清爽,感觉到空气中的湿气,感觉到地面的厚实,也感觉到不远处松江的涌动,这一切,都是自然,只有最朴实的东西才是自然。
人也一样,必须脚踏实地,朴朴实实,真人,就是做人做事,追求一个真,心里所想,便可以做出来,从不违背良心,不阴险狡诈,这才是真人。
厨艺也一样,不需要虚无缥缈,味道,意义,形态,只要达到了完美,任何食物都可以让人吃饱,吃得开心,只要用心去做,料理会带给自己最大的回报。
武功也一样,在有套路,也都只是几个动作组成,就好比张烨的腿法,说到底,就是组合不同,拆分来看,只有踢,蹬,扫,撞,顶,扣,几个动作,可变化起来,就成了一个个的套路,而达到了天人合一之境,只要这几招式就可以,看清楚对方的招数,只出一腿,便可以最大程度的破坏对方的招式,看出破绽,就可以一击制敌。
想到了这里,张烨脑海中原本的风火连环腿和日月生辉脚,竟然全部忘记了,一招一式,全部消失,而料理的手法,也全部忘记,但张烨知道,只要制作料理,自己的技艺只会比以前更加厉害,因为所有的东西,深入骨髓,融入身体,这就是化繁为简,天人合一。
睁开双目,两道精光从张烨眼中一闪即逝,全身那虚无缥缈的感觉也一瞬间消失,赵玉欣再看着张烨的时候,他又变回了那个普通的张烨,可总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张烨好像变了,变得有些超凡脱俗的感觉。
“你怎么了?我怎么觉得你看透生死一样,你不会自杀吧?”
张烨的嘴角微微上扬,给了赵玉欣一个舒服的笑容,温柔的说道:“不会,而且我还会活得更好!”
赵玉欣看着现在的张烨,竟然有些不认识他了,他的一举一动,都带出让人安心,舒服的感觉,这种感觉,赵玉欣只在家族里见过,那些人,可都是赵家的老祖宗,活了近百年的人物,他们看透生死,参悟天地至理,就像是唐家的赵老一样,总是那么安详,返璞归真。
张烨注视着自己准备好的食材,单手伸出,将肉馅随意的包裹住鲟鳇明骨,再将鱼皮包裹在肉馅外,面粉,鸡蛋,水打成浆状,裹在食材外面。
做这一切的时候,动作简单,没有半点夸张,却让人看的那么舒服,不急不躁,每一个动作都是那么的自然,而张烨的脸上,永远带着温柔的微笑。
锅内倒上豆油,烧热,张烨不再用手掌试探油温,只是闭上眼睛感受,时间一到,张烨直接将食材放入油锅里,手指抓着食材一角,在热油上方竟然没有觉得一点烫手,轻轻蘸了两下,将食材放入油内。
再次闭上眼睛感受,锅内的一切都在张烨的掌握当中,张烨很享受这种感觉,运筹帷幄,用心制作,比眼睛看到的,真实的多。
当食材炸至鲜黄色,张烨将食材捞出,火候拿捏一分不多,一分不少,食材里的油很少,却被炸的酥软,色泽鲜艳,不焦不软,这就是炸至食品最完美的模样。
酱油,配上胡萝卜汁,浇在制作好的食物上,这道菜,就制作完成了,赵玉欣走过去一看,一个白色瓷盘里,金黄色的熊掌正在当中,经过油炸,样子也变的饱满起来,如果没看到制作过程,赵玉欣绝对不会想到是用鱼做的熊掌。
“哇!真的做出了熊掌了!太神奇了!”
张烨也满意的点了点头,这道菜,他一定会记忆一辈子,不仅是一次创新,还是让他悟道的一个门槛,正因为这道菜,才让张烨进入了这种玄妙的境界,虽然还不知道自己这算什么,可张烨觉得赵老一定会知道,等回去以后,请教赵老就可以了。
两盘菜肴同时放在桌子上,张烨云淡风轻的伸出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尝尝看,这道菜,叫做鱼与熊掌”
双清山看了看,真的用鱼肉做出了熊掌的模样,可光是外形像有什么用,那也只不过是一副空壳而已。
“鱼就是鱼,做了个熊掌的模样,又有什么用?”
双清山对于张烨的做法嗤之以鼻,不屑一顾,只是用筷子轻轻戳了一下,这一戳,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悦耳动听。
双清山目光被这声音吸引,用筷子拨开脆皮,里面露出了黑色的鱼皮,热气腾腾,包着里面的肉,竟然呈半透明色泽,晶莹剔透,用筷子轻轻一碰,竟然颤抖起来,像是果冻一样的感觉。
这个触感,完完全全就是熊掌没错,只有熊掌才能有这样的胶质状态,双清山傻眼了。
不敢相信的夹了一筷子,连皮带肉,一口吃了下去,入口先是外皮的酥脆,味道很香,咬下去,里面的皮和肉果然变的软糯,很粘,口感上绝对与熊掌无异,可味道是双清山最为震惊的,软糯的肉入口以后,鲟鳇鱼的香味竟然达到了极点,一瞬间充斥在整个口腔里,回味无穷,让人一瞬间沉沦在味觉当中,无法自拔。
这是今天三道菜肴里,最香,对双清山冲击力最大的一道菜,无论从外形,还是味道上,都将他的感官达到了极致,一时间,竟然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这道菜,满意吗?”
张烨信心满满的对双清山说着,话音里带着一丝傲骨,这道菜,值得张烨骄傲,因为这道菜,突破了料理的境界,打破了世俗常规,是张烨此生最满意的一道菜。
这道菜虽然好吃无比,可双清山还是找到了缺陷,理直气壮的说道:“我们这道菜比的是明骨!可明骨呢?”
张烨拿起刀来,直接将一整块熊掌横切开来,露出了里面的东西,只见肉里包裹着的,正是张烨用鲟鳇明骨做成的熊掌骨头,撇下一块,明骨发出一声脆响,递给双清山说道:“明骨!”
双清山这下无话可说了,将明骨吃进嘴里,爽脆的口感,香气竟然比刚刚的味道还要浓郁,简直到了无法形容的地步,一副落败的模样,沉声说道:“此味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啊!吃过这道菜,以后的我,应该都食之无味了吧!”
双清山目光里带着落寞,突然他觉得很累,一道菜,竟然让他感觉到自己的一生索然无味,没有了追求一般,失去了生活下去的动力。
“能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的吗?”
赵玉欣和小幽看到双清山放下筷子,早就迫不及待,都拿起熊掌吃了起来,只吃了一口,二人全部流露出陶醉的神色,久久没能从美妙的味道中出来。
张烨说道:“鲟鳇鱼个头这么大,它的鱼皮含有丰富的胶质,皮也很厚,味道更是鲜美,经过热量的加工,化成粘软的冻状物,渗透进肉里,而我挑选的肉,是鲟鳇鱼鱼头下方的肉,这一块,是最肥的,就有那种透明状果冻的感觉,至于做法,我想到了岛国的一种菜肴”
双清山露出了一个苦闷的笑容,说道:“是天妇罗吧?”
张烨点头道:“没错,就是天妇罗,天妇罗是岛国料理中的油炸食品,用面粉、鸡蛋与水和成浆,将新鲜的鱼虾和时令蔬菜裹上浆放入油锅炸成金黄色。吃时蘸酱油和萝卜泥调成的汁,鲜嫩美味,香而不腻。它不是某个具体菜肴的名称,而是对油炸食品的总称,具体的种类则有蔬菜天妇罗、海鲜天妇罗、什锦天妇罗等”
“岛国对于面糊的油炸食品统称为天妇罗,制作的时候,油温不能高不能低,最好在一百八十度左右,高了,外皮焦糊,低了,水分流失,里面也会失去鲜美的口感,油温正好,外面的皮酥脆,油还进不去食材里面,不会觉得油腻,而且里面的水份不会流失,做出的东西保存着鲜美的味道,油炸,也能发挥出食材本身的优点,比如这道菜,香味完全包裹其中,一口下去,香味全部进入口中,才会有这么好的效果!”
双清山佩服的鼓起手掌,分析道:“味道这么香,应该还有一个原因吧?鸡蛋也是香味浓郁的食物,我们家常菜里,经常有大葱炒鸡蛋,韭菜炒鸡蛋,农家里,更是有胡油炒鸡蛋,味道都香浓无比,这里的鸡蛋,都是农家的溜达鸡,品质本就很高,更加增添了鲟鳇鱼的味道,明骨被紧紧包在其中,味道全部封锁在里面,并且吸收了肉里的汤汁和鱼皮的胶质,三味合一,还有明骨爽脆的口感,简直是我吃过最香,最美味的食物!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吃到了,哎!”
双清山分析的头头是道,把这道菜的优点全部说了出来,这也证明他输的心服口服,而他做的鲟鳇明骨狮子头放在一旁,无人理会。
张烨礼貌的夹了一筷子,吃了一口,虽说也很好吃,可吃过自己那道菜,这个狮子头已经尝不出什么味道了。
这就好比有人刚吃过蜂蜜,再去吃西瓜,根本吃不出香味,张烨的鱼与熊掌,要比双清山做的狮子头香得多,就影响了张烨的味觉,算是暴遣天物了。
这最后一餐,张烨完美胜出,双清山抬起头,看着张烨,目光中带有乞求的神色说道:“我穷尽一生时间来参悟天道,却比不上你这小子一昭悟道,真是让人嫉妒的天赋,小幽我可以让她跟你走,不过,张烨,我希望你可以答应我一件事情,哪怕这件事情你答应了,我的命,我可以毫不犹豫的给你!”
张烨目光失去了刚刚的温和,一下子变得霸气十足,杀气从身上缓缓释放而出。
“你认为,我不答应你,就要不了你的命了?”
双清山自嘲的笑了笑,说道:“当然可以,现在你到达了天人合一之境,我已经不是你的对手,就像你案板上的鱼,任你宰割,可我心中愿望还没有达成,那是关乎到所有厨师地位,还有所有人类的一件大事,如果可以解开谜底,世界都会被改变!我无法达成了,可你天赋异禀,绝对可以的!”
双清山说得神神秘秘,可张烨觉得他说的都是真话,一个将死之人,也不用撒这种谎话骗人,可张烨还是怕他耍什么阴谋诡计,不得不防一手。
“我要是不同意呢?你的愿望,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是想安心的生活,过普通人的生活,让我变成今天这样的,全都是你,是你杀了我的父母,是鬼厨门让我不得不变的强大起来,不然我也早就死在你们的手里了!”
双清山干脆耍起无赖说道:“你不同意?那就让小幽永远失去记忆吧,我告诉你,小幽的病情只会越来越严重,最后只能保留一天的记忆,第二天醒来,永远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事情,甚至连自己也不会认识,她的病情,只有我可以恢复,其他人都不行,包括你在内!”
张烨越听心里就越发的凉,甚至身后感觉到凉风习习,打了个冷颤,满心怒火燃烧起来,双眼甚至冒出火焰,充满血丝的对双清山怒吼道:“我杀了你个无耻之徒!”
张烨一脚踢向双清山胸口,而他却闭上了眼睛,不躲不闪,一副不怕死的模样。
张烨见他没有反抗,赶紧收力,一脚将双清山踢倒在地,但是却没让他受伤。
“双清山,让小幽恢复!不然我现在就杀你!我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直到折磨的你生不如死,我再杀你!”
“随便!想怎样都行,我还是那句话,你跟我去鬼厨门,我治好小幽!”
赵玉欣也被双清山的无耻激怒,对他辱骂道:“你这人真是不要脸到家了,一天耍赖几次,说话不算!只能利用一个小女孩来威胁别人!活成这样,你不觉得自己失败吗?”
双清山干脆闭着眼睛躺在地上,你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想杀就杀,我就这样,脸?早就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