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离说，他不安……
我眨了眨眼睛，沉默的窝在陆离的怀里，感受着他胸腔里面跳动的心脏频率。
不安……
人之所以会觉得不安，是因为把事物看得太重了，没有安全感，所以才会感觉到不安。
而陆离的不安，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对于他来说，我很重要，重要到连他这种遇事镇定自若，从来没有在意过事情发展跟走向的人都慌了神？
陆离的生活自然是不会跟我们普通人一样的。
我深刻记得很久之前，在我还误以为陆离是个牛郎的时候，陆离带我所去的那家酒店，我们入住的那间房，平时是不对外开放的，能够住进那间房的人，自然是非富即贵。
何况，自己经营一家酒吧，私下里面进行各种交易，又能够跟警察局虚与委蛇的人，怎么可能过得是普通生活？所以，这些事情，我都知道，我也清楚——
或许，陆离也在私下里面进行着有关毒品的交易。
只是，这些，我都选择忽略和不去细想。
如今，陆离表现的这样不安和敏感，却又使得我不得不去想想陆离现在，或者可以说是未来的生活，我是否真的能够接受，倘若我能够接受，我又能够接受到何种程度？
我缩在陆离的怀里，感受着陆离的体温和气息，抿唇，小声道，“很多事情，不需要王家明告诉我，我自己也能够猜到，可是，我还是陪在了你的身边，不是吗？”
其实，仔细想想，在我明知道未来可能充满了危险的时候，还没有离开陆离的身边，这不就已经意味着我做好了选择吗？我已经做好了接受未来一切的选择。
“姗姗……”陆离低低的叫了我一声，然后，伸手将我圈住，呼吸灼热，喷薄在了我的脖颈之上，带着灼热而熟悉的气息。
“嗯，我在。”我没有回头，只是郑重其事的说着话，“你这样，就跟一个害怕丢了心爱玩具的孩子似的，你还是个小孩子吗？平时的镇定自若，都去哪里了啊？”
“我也不知道。”陆离低下头，吻了吻我的额头，随即，浅声道，“遇到你之后，很多事情，就都超出了我的掌控范围，对于你，我已经没有办法像以前那样镇定自若了。”
这算是改变吧？
我，是不是在偶然间的变化之中，成了陆离的软肋了呢？
那天过后，我没有在询问陆离有关于他现在的生活的事情，只是，很平静的跟很久之前那样，与陆离一起生活着，我们两个都刻意回避了很多话题，总觉得这样回避和搁置，生活总能走向正规的。
但是，其实，并不是。
……
跟王家明的官司是在后天进行的，但是，让人意外的是，今天，我们就受到了警察的邀请，只不过，是要我们去医院的停尸房，而不是——
警察局或者法院。
在医院停尸房的外面，还未走近，便听到了一个嘶声裂肺的声音响了起来，异常的熟悉。
是婆婆的声音。
我的心里没来由的一紧，随即，推开了走在我们前面的警察，三两步的就冲到了前面，在看到婆婆哭倒在一个盖着白布的尸体面前的时候，我整个人似乎都恍惚了下，然后，脚一软，便跌倒在了地上。
这个人，这个人已经离开的人……
是王家明吗？
“儿子，儿子啊！你为什么就丢下妈一个人走了呢，妈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你，就什么亲人都没有了，你好狠的心啊，儿子！你就这样离开，你要妈怎么办啊！”婆婆哭喊着，趴在盖着白布的身上。
婆婆哭喊的声音很大，嘶声裂肺的明显。
我跌坐在地上，茫然的看着前面的婆婆，整个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有那么一个瞬间，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在想什么了，只知道，我的前夫——王家明，现在，浑身冰冷的躺在了我的面前，连呼吸都没有，伴随在耳边的就只有婆婆的哭喊声，和最后一次遇见王家明，他所说的那些话。
——乔姗，你该相信的，我是爱你的。
——陆离不是你的最好选择。
——这辈子，我或许真的做过很多无法让人原谅的错事，但是，乔姗，你要记着，我没有真的设计过你。
——我能最后抱一抱你吗？我怕，很久之后的我，会忘记抱着你的感觉。
……
“这是怎么回事？”陆离比我要冷静的多，也冷漠的多。
他站在我的身侧，看着地上盖着白布的尸体，眸色微微有些暗，呼吸却有序不紊。
“死者生前给我们打过电话，说要我们半小时后去接他来医院，我们赶过去的时候，他已经从顶楼上跳下来了，正好跳在了一名女士的面前，那名女士现在还因为惊吓过度而躺在急救室呢。”
警察一边给我们做着解释，一边有条不紊的说着话。
地上的婆婆似乎是因为听到了警察的话而陡然回过神来，只见，婆婆跌跌撞撞的从地上爬起来，有些肥硕的身子踉踉跄跄的冲过来，双手狠狠地抓住了警察的领口，她咆哮着，哭喊着。
“不会的，我的儿子不会自杀的，他昨晚还给我打电话，说给我打钱，要我好好生活，你怎么就能胡说呢，不是的，一定不是的，我儿子绝对不会自杀，是谋杀，一定是谋杀！对，一定是谋杀！”
婆婆的情绪，实际上已经彻底崩溃。
看她自欺欺人的样子，和哆哆嗦嗦的嘴唇，就知道，这次的事情，对她所造成的打击，十分之大，大到足以摧毁她所有的信仰和期待。
我也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后，将王家明脸上的白布掀开，在看到一张血肉模糊的脸颊的时候，整个人都像是受到了惊吓似的，往后跳了一大步。
“啊——”我失声尖叫，胃里更是一阵儿翻江倒海似的恶心，“呕——”
看到我因为惊讶而花容失色的样子，陆离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了我的面前，然后，迅速的伸手将地上的白布盖上尸体，随即，陆离又用手遮住了我的眼睛，将我揽到了他的怀里，紧紧抱住。
“因为死者是从高楼跳下来的，面部已经变形，除了身上的配饰和身份证以外，很难辨认出来死者身份，所以，我叫来了他的家人还有，您和陆先生。”警察看着我被惊吓到的样子，连忙解释说道。
我蹙眉，胃里恶心的感觉又一次涌现了上来，却因为现在的局面而被我强行忍住。
血腥的味道，即便隔着一段距离，也十分清晰。
我还未回过神，就突然看到婆婆调转了愤怒的对象，冲着我跟陆离所在的位置冲了过来，然后，大声哭喊着，“是你们，就是你们，你们两个就是杀人凶手，警察先生，你把他们两个抓起来，抓起来，是他们逼死我的儿子的，是他们，他们是奸夫淫妇，给我儿子戴了绿帽，还逼的我儿子死掉！”
婆婆的声音尖锐无比，就跟大街上那些拿着喇叭叫卖的人一般，生怕周围有人听不到。
“你——”我从陆离的怀里站出来，还未走近婆婆，就听到空气之中传来“啪——”的一声响，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冲到了我的面前的婆婆一巴掌打在了我的脸上，声音清脆无比，我的脸上顿时一片火辣辣的疼。
“乔姗，你这个贱人，衰神，就是因为你，我的儿子才会落下这么一个结局，就是因为你这个克夫的女人，你该死，你该死！你就是仗着我儿子喜欢你，爱着你，各种压榨他，现在你还伙同你的情夫将我的儿子害死，你该死啊！该死！”
婆婆的声音越来越犀利，甚至，还想冲上前来，继续扇我巴掌。
好在，陆离眼疾手快的抓住了婆婆高高抬起来的手，将她一把甩在了地上，“倚老卖老，不知羞耻，要不是看在王家明刚刚死，你白发人送黑发人，就凭你刚刚的行为，我都能告到你坐牢！”
话落的瞬间，陆离又有些心疼的伸手摸了摸我被婆婆打肿的侧脸，蹙眉，“疼吗？”
“我没事，陆离。”我摇了摇头，强忍着太阳穴传来的一阵又一阵儿的晕眩感，依靠在了陆离的身侧。
见状，陆离的脸色骤然变得铁青。
我想要不是因为我强行拉着陆离的话，谁也不知道陆离会做出来什么样的事情。
“有人生没人养的狗东西！”婆婆被陆离那一下直接推到了地上，她从地上爬起来，骂骂咧咧的喊着，“我儿子这样就是你们害的，你们今天谁也别想走！”
婆婆简直就是疯了！
我皱眉，站在陆离身侧，无语的看着眼睛哭得红肿，胸腔上下起伏的婆婆。
警察也站在一旁，对于这样肆意找麻烦的死者家属，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制止。
“你儿子这样自杀，也算是解脱。”陆离居高临下的看着婆婆，声音冰冷而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他说，“不然的话，他将受到比这个更难熬的折磨，他这样，也算是咎由自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