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明这一次，确实是咎由自取。
我想，或许，王家明早在决定跟我离婚的那天起就已经做好了打算的吧？
——或许，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姗姗，我能不能求你最后一件事情？帮我照顾好我妈，好吗？
……
王家明想通过自杀的方式来弥补过去自己所犯下的错事，也想通过这种方式获得救赎感，以此来解脱自己吧？
“你胡说什么？！”婆婆冲着陆离破口大骂着，“你们才该死！你们还我的儿子！还我的！”
话落的瞬间，像是坚持不住了似的，婆婆趴在地上，嚎啕大哭，就像是情绪最终还是崩溃了一般。
我拧眉看着，没再说话。
倒是陆离扫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对着一旁的警察询问道，“那，这件事情要怎么处理。”
“既然死者是自杀的话，就交由家属处理了。”警察摸了摸自己的脑袋，随即，有些讷讷的回复道。
应该是新上任的警察，没怎么见过这种场面，所以，显得有些懵。
陆离抿紧了自己的唇瓣，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他看向了门口的方向，果然，在距离我们不过几米远的位置，一个面色惨白的女人半靠着门口，目光呆滞的看着地上的尸体，浑身颤抖。
没错，是秦潇潇。
我眯了眯眼睛，盯着不远处的秦潇潇，心里没了脾气，秦潇潇看起来并不像婆婆那样，将所有的悲伤和绝望都用大声哭泣或者仇恨的呼喊来发泄，而是——
像是不敢置信的样子，只是一言不发的站着，将所有的情绪都收入心底。
也不知道就这样站了多久，秦潇潇才踉跄着从门口的位置走了过来，然后，笑嘻嘻的问我们，地上躺着的人是谁？叫什么，是从哪里来的？
在场的我们，没有一个人回答秦潇潇的问题。
秦潇潇也不恼怒，只是绕着王家明的尸体转了几圈，然后，视线落到了地上的婆婆身上，她三步并作两步的冲过去，将婆婆扶了起来，“妈，你坐这里干嘛呢，地上多凉啊，快跟我回家，家明过会儿该回来吃饭了，今天我买了很新鲜的鱼，我做给你们吃啊，我照着菜谱学过了，很好吃的。”
婆婆这个时候像是忘记了哭泣，盯着秦潇潇漂亮而干净的面颊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在秦潇潇反反复复说了很多话之后，婆婆才嚅嗫着嘴唇，说了一句，“潇潇，你别这样……”
我想，婆婆应该是怕了。
这样像是魔怔了似的秦潇潇让婆婆觉得害怕，这样的秦潇潇就像是疯了一般。
“我怎么了？妈，你说家明喜欢吃我清炖的鱼还是红烧的鱼啊？我想了很多的做法，我今晚做给他吃，然后给他道歉，你说，你说他会不会就原谅我之前犯下的错误，跟我重新在一起啊？到时候，到时候，我可以不出庭，我可以装疯卖傻，只要他还爱我就行，其实，我什么也不求的，我就想看着家明跟我在一起的……”
秦潇潇笑嘻嘻的看着婆婆，一张白嫩的脸上充满了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期待，顿了顿，她又试图拉着婆婆从停尸房这边离开，“妈，我们为什么要在这边啊，快走，这里好晦气的，快走……”
“潇潇……”婆婆被吓得不清，双腿打颤的看着面前的秦潇潇，“你清醒一点，潇潇，家明，家明他死了，从楼上跳下来死了，你亲眼看到了，不是吗？”
秦潇潇亲眼看到了？
我表现的有些诧异，几乎是下意识的看向了一旁的警察，我记得那会儿，这个小警察说有个女士亲眼看到王家明从楼上跳下来，亲眼看到一个活生生的人在自己的面前变得血肉模糊，然后，直接晕倒到了急救室的那个女士，该不会就是说的秦潇潇吧？
“额，这位女士就是现场的目击者。”许是因为我一直盯着那个警察看，那个小警察便点了点头，解释了我一肚子的困惑，随即，蹙眉，像是觉得目前的这个状况，有点难办。
秦潇潇就是现场的目击者？
我的心莫名的一紧，亲眼看到自己深爱的男人从高楼之上跳下来，是一种多么大的刺激和打击？
我想，换位思考，如果我是秦潇潇的话，我或许——
都没有勇气出现在这里。
“没有，那不是家明！家明没有死，他没有死！”听到婆婆说王家明已经死了的时候，秦潇潇几乎是在一瞬间就推开了婆婆站在她前面的身子，然后，一张白嫩的脸瞬间就变得狰狞无比，咆哮着说自己不相信。
我想，或许秦潇潇潜意识里面知道王家明已经死了的真相，但是——
她在努力的强迫着自己不去相信。
“他怎么可能会死？！他不会的！”秦潇潇摇着头，情绪崩溃的红了一双眼睛，她像是一个被触犯了最神圣的东西一样，冲着周围的所有事物都呲牙咧嘴的，她瞪大了自己的眼睛，咆哮着，“他那么贪恋这个世界，他怎么舍得死？他不会的，你们都不了解家明，我了解他，我知道的……”
有的时候，觉得这样的秦潇潇也挺可悲的。
明明那么爱着王家明，甚至不惜用将王家明告上法庭，出庭作证这样的方式来博得王家明的关注，却在最后的最后，被自己最心爱的男人，用了那样致命的一击，打击的神志不清。
看得出来，这一次的天人永别，最受伤的人是秦潇潇。
“潇潇，你别这样，你别这样啊！”婆婆从地上连滚带爬的站起来，去抱住秦潇潇的身子，哭诉着，“你这样，家明就是走了，也走的不安心啊！”
“安心？”秦潇潇像是被婆婆的话给刺激到了似的，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他安心不了的，他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别想摆脱我，也别想安心！”
“潇潇？”婆婆不明所以的看着秦潇潇，那种诧异的眼神就像是看着一个疯癫的陌生人。
像是看够了这一场闹剧，陆离突然伸手揽住了我的腰身，薄唇凑到了我的耳边，低声道，“这里没有我们什么事情，我们出去吧。”
王家明跳楼自杀，这是出乎我们所有人预料的事情，可是，陆离却表现的这般震静，好像——
他根本就不在意地上躺着的人是谁一样。
我心中虽然充满了困惑，但还是冲着陆离点了点头，随着陆离走出了这里，一旁的小警察看我们离开，便上前准备跟婆婆和秦潇潇交代完后面的工作。
在临出门之前，我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秦潇潇的方向。
她依旧是笑着的，只是有大颗大颗的眼泪从她的眼角滑落，打湿了她的衣角。
……
我随着陆离出了门，走在医院的走廊上的时候，我有些心情沉重。
陆离侧眸看了我一眼，然后，顿住了自己的脚步，伸手摸了摸我被婆婆打了一巴掌的那半边脸颊，眸色有些阴沉，他问道，“现在这里还疼吗？”
“嗯，什么？”我无意识的回过神，然后，感受着陆离贴在我脸颊上的手指温度，诧异的询问，随即又像是反应过来了似的，我回应道，“没事儿的，你别看那一巴掌打的声音挺响，但是，她终究也还是一个五十多岁的人了，手上没那么大的力气的。”
陆离像是不认同我的话一般，蹙眉问我，“刚刚为什么不躲？你明明可以躲的，但是，你让她打了。”
我是真的没想到，陆离观察细致到这种程度，就连这个我没有躲开的事情，他都关注到了。
我舔了舔自己的唇瓣，然后，轻声道，“不是的，我只是没想到她会突然扑过来而已，我又没有受虐倾向，哪里会迎着她的巴掌冲上去啊……”
那个时候，我是真的有些意外婆婆的那一巴掌的。
陆离抿了下唇，然后，伸手来回抚摸着我的脸颊，好半天，他才开口道，“乔姗，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是一直对你充满善意的，过于善良的人，活不长久的，你对伤害过你的人，心慈手软，他们就会用更加激烈的方式来收拾你，你明白吗？善心可以有，但，要分情况给予对方的。”
我想，陆离应该是在说今天在得知王家明死讯的事情的时候，我所表现出来的种种。
讲真的，我确实是有些接受不了的，明明几天之前还活蹦乱跳的男人，突然就这样用一种冰冷而僵硬的姿态出现在我的面前，这怎么可能会让我觉得普通而正常？
但是，陆离说的也没错，我让婆婆在我的身上发泄，我可怜王家明的轻生，这些——
都是我遗忘了过去的那些伤害之后，才有的。
我就是因为现在跟在陆离的身边，觉得幸福而快乐，所以，就遗忘了过去的那些伤痛罢了。
“我知道的，陆离。”我敛下眉眼，然后，低声的回答道。
道理我都懂，可是，有的时候，实践起来却很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