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县。
“杜旭回来了吗？”
一夜未睡的杨铭，面色阴沉的可怕。
站在他面前的人，低垂着头，好半天没有说话。
见状，杨铭深深叹了口气，挥退了那人。
人离开后，房间里陷入一片死寂。
“太傅说得果然没错。”
杨铭苦笑一声，喃喃自语起来。
看样子，杜旭怕是再也回不来了。
想到这里，杨铭缓缓站起身来，原本始终笔直的脊背，此时也渐渐佝偻下来。
他走出门去，站在一片艳阳之中。
在他身后，两个下人不由面面相觑。
“殿下，咱们……”
其中一个忍不住开口。
杨铭回头看向他时，他表情变换几次，却又闭口不言了。
看到他的表情，杨铭便已经猜到他想说什么了。
“去安排一下，我要启程前往立州。”
杨铭嗓音十分干哑。
“……是。”
下人迟疑着应下声来，旋即转身离开了。
半个时辰后，杨铭率领着他所剩无几的残部，出发前往了立州。
……
神策军营地。
“王爷！”
刚用过午饭，秦善道便咋咋呼呼来到程易帐，篷。
此时，程易正与李承乾在一道说话。
见他进来，两人同时将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秦善道看看两人，旋即开口。
“那个杨铭，”秦善道说着，往帐外看了一眼：“现身了。”
听到这话，程易不由站起身来。
“他此时就在营地外，说想求见王爷！”
程易眉梢一挑，看向李承乾。
李承乾十分诧异地瞪大眼睛，他怎么都没有想到。
对方居然这么快，就主动送上门来了。
“请进来吧。”
程易淡淡吩咐一句。
“是！”
秦善道应下，转身向外跑去。
没过多久，杨铭便站在了程易面前。
“杨家后人。”
程易抬眸看向对方，不甚在意的扫了杨铭一眼，便又挪开了目光。
杨铭先是看了眼李承乾，眼中划过一丝怒意。
紧接着。
便将目光落在了程易的身上。
“圣鸣王，久仰大名。”
程易哼笑一声，似是没听到他的话一般。
眼见程易这副模样，杨铭虽然心中暗恨，却仍旧咬牙道：“我此番前来，是为与王爷握手言和。”
听到这话，程易嗤笑一声，眼中满是轻蔑看向杨铭。
“何谓握手言和？”
杨铭喉间一哽，接下来的话，竟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见他这副模样，李承乾冷笑一声说道。
“此番，若非圣鸣王与神策军厉害，恐怕杨公子早已经得逞了吧？”
说着，他站起身来，走到杨铭身边。
“眼下瞧着自己没有胜算了便来求和，妄图蒙混过关，这世上的便宜怕是都叫你占尽了。”
杨铭猛地看向李承乾，脸上浮现恼羞成怒的神色。
“怎么？难道本殿下说错了？”
李承乾讥笑一声。
杨铭脸色几番变幻，最终定格在了颓败上面。
他望向始终一派淡然的程易，艰难开口。
“只要圣鸣王愿意收手，我此生绝不会再踏入大唐一步！”
他这话一出，李承乾刚要开口，又忽然反应过来什么，同样看向了程易。
察觉到两人的视线，程易嘴角浮起一个淡淡的笑容。
“本王为何要与你做这个交易？”
杨铭的喉结上下滚动一番，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里。
饶是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到该如何回答程易的这个问题。
确实。
他眼下已经是程易的手下败将。
手中也没有任何筹码。
又有什么资格与赢家做交易？
“圣鸣王。”
最终，杨铭硬着头皮说道。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他表情诚恳，眼神真挚，眼中甚至好似还有泪光浮动。
可他的这副模样，在程易看来。
却只觉得虚伪万分。
眼见程易又好一会儿没说话，杨铭忽然后悔起今日自己的决定。
可眼下，他已经身在神策军大营。
“拿下。”
半晌后，程易终于开口。
杨铭的脸色陡然一变，刚要挣扎，便已经被押着跪了下来。
“杨公子。”
说话间，程易站起身来。
他几步走到杨铭面前，垂眸看向狼狈不堪的对方。
“有什么话，去陛下跟前说吧。”
落下这样一句话，程易便挥手叫人将他带下去。
“程易！！！”
杨铭被人押住挣脱不得，他表情狰狞看向程易，凶相毕露，声嘶力竭的大喊起来。
“你以为李世民真的信你吗！！！”
“狡兔死！走狗烹！你总有一天！也会落得跟我一样的下场！！！”
他话音还未落下，人便已经被扯出了帐，篷。
程易没把他的话听进去，可李承乾在听到他这句话后，心中却也忽然忐忑了起来。
确实。
自古以来。
从没有哪个帝王，能够忍受自己的臣子，比自己更加强大。
他不认为，自己的父皇会是那个例外。
“殿下？”
看到李承乾越发难看的脸色。
程易有些好笑的喊了对方一声。
李承乾猛地回神，却心虚地不敢去看程易。
“王爷莫听他的那些挑唆之话，父、父皇绝不会像他所——”
“殿下。”
就在李承乾胡言乱语的时候，程易将他的话头打断。
李承乾眼神慌乱看向程易。
有那么一瞬间。
他甚至以为程易已经听信了杨铭的话。
李承乾的掌心，被渗出的汗水浸湿。
他紧张万分握紧拳头。
“殿下放心，”程易哭笑不得道：“我并非是非不分之人。”
他一字一句，缓缓说道。
“倘若陛下当真不信我，又怎么会让神策军护送殿下前来立州？”
听到他这句话，李承乾的表情，才总算放松了一些。
“那你、你……”
余下的话，不需要李承乾去说，程易也已经明白。
“若我信不过陛下，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只这样简简单单两句话，便让李承乾彻底放下了心来。
“对不住，”他口中泛苦道：“我是草木皆兵了。”
闻言，程易拍拍李承乾的肩膀，未再多说什么。
……
营地中，灰头土脸的杨铭，被黎锋亲自押进了一顶帐，篷。
“程易会后悔的！”
杨铭不甘的嘶吼一声，他死死盯住面无表情的黎锋，恶狠狠道。
“狡兔死！走狗烹！狡兔死！走狗烹……”
他不停重复着这句话，直到黎锋一拳挥在他的脸上。
杨铭一口血喷出，牙齿落了满地的他。
终于再说不出来一句话。
“老实待着！”
恶声恶气落下一句话，黎锋转身出了帐，篷。
杨铭倒在地上，上半身倚着一张会发出“吱吖”声响的行军床。
他眼神空洞看着前方。
眼前闪过一张又一张他分外熟悉，却又永远都再见不到了的脸。
恍惚间，乔太傅那晚的叹息声，又在他的耳边响起。
“军爷，您就给我行个方便吧。”
忽然，外面响起一道有些卑微的声音。
杨铭挣扎着往起坐了坐，而后，他的余光便扫到，帐帘又一次被人从外面撩，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