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程易对魏王府也不是完全陌生，便又问了一句。
“可是在他自己的院子里？”
那太监瞳孔骤缩，却还是在程易慑人的威势下，点了点头。
旋即，程易再不理会那太监，径直朝着李泰所在的方向走去。
他一步一步踩在厚厚的积雪中，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很快，程易便到了李泰的院子外。
相较于格外冷静的魏王府，李泰这院子看上去倒是有些人气儿了。
“吱吖”一声，程易推开了面前虚掩的院门。
“我是落魄了，却轮不着你们来蹬鼻子上脸！”
谁知。
程易刚一进门，就听李泰的一声喝骂。
他眉梢微挑，继续往里面走去。
“整个魏王府上下，连三筐木炭都凑不齐！甚至连过冬的棉衣棉被都没有！”
“怎么？你们是打量着父皇对我不闻不问，便想着所幸把我这个失了势的皇子也冻死罢了？”
李泰满含怒气的声音，从屋子里不断传出。
程易在门外停下脚步，侧耳听起里面的动静。
“啪！”
茶杯砸在地上的清脆声响，随后从屋子里传出。
“果真好大的胆子！”
“四皇子。”
就在这时，另一道声音传了出来。
“非是下官不尽力，实是今年冬天来得太早，宫里、圣鸣王府上、各位殿下、官员的府里，无一不在催着要碳，下官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那人话说得慢慢悠悠，声音中尽是对李泰的毫不在意。
听到这儿，程易也不由皱起眉头。
好家伙，居然还把圣鸣王府也牵连了进来。
果然是好大的胆子。
“信口雌黄！”
李泰再次怒喝一声。
“你真当我没在司内署待过，不晓得你们那些下作勾当？”
“四皇子若非这样想，那下官也没法子，只是这魏王府的木炭，只怕要再过一个月——”
他话说到这里，屋门忽然被人从外面一把退开。
气势汹汹的寒风，裹挟着大片雪花，纷纷扬扬朝着屋内用来。
那人半眯着眼朝门外看去，未出口的话忽然戛然而止。
“本王竟不知，圣鸣王府过冬用得木炭，何时走过司内署的账。”
程易闲庭信步走进无力，讥诮的视线，落在那名司内署官员的身上。
那官员瞳孔骤缩，一下子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此时，李泰也将自己的目光，落在了程易的身上。
他脸色阴沉，并未直接开口说话。
程易走进屋子，在那官员先前坐过的椅子上坐下。
“慢待皇子、克扣木炭、衣物，本王倒不知，你们司内署从哪儿借的胆子。”
程易大马金刀坐着，视线犹如锋刃般，从那官员身上刮过。
那官员身子猛地一颤，当即膝盖一软，直接跪了下来。
程易冷笑一声。
“竟还敢往本王身上泼脏水，是觉着本王眼瞎耳聋吗？”
“不不不不敢……”
官员颤颤巍巍道。
眼见此情此景，从程易进来后，便再未说过一句话的李泰，终于狠狠闭上了眼。
想当初他仍是魏王之时，这些混账东西又岂敢在他面前放肆？
如今，他竟也沦落到，还需旁人为他出头的地步。
真是可笑可叹！
“本王再问你一句，魏王府的木炭和棉衣，可能送来？”
“能能能！”
那官员火急火燎点头，却不敢抬头去看程易哪怕一眼。
程易俯视对方，目光冷然。
“回去与你的同僚说上一说。”
他顿了一下，视线扫到一脸不甘的李泰身上。
“往后，谁再敢行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就休怪本王手中的刀，不顾念你们的性命了。”
“是！！！”
那官员当即倒吸一口凉气，一头磕在了地上。
“滚！”
程易厉声一喝，那官员手脚并用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跑走了。
至此，李泰才终于睁开眼睛。
“圣鸣王果然好大的威风。”
李泰心中酸涩，当初那点儿尖酸刻薄，又不由自主露出来些。
程易懒得同他计较。
“方才我瞧见你身边那个太监，大冬天穿个单衣，嘴都冻紫了。”
说着，他又上下扫了李泰一眼。
这一瞧他才发现，原本身宽体胖的李泰，如今已然消瘦下来。
不说恢复到正常体重，却也不想先前那般臃肿了。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李泰被程易看得不得劲，硬着头皮呛了一句。
程易耸耸肩：“我来是同你说一声，容王，也就是大皇子已经抵达立州了。”
果然，一听到程易这句话，李泰的神色也有了变化。
可紧接着，他便又做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容王殿下去了什么地方，又与我这个罪人有何关系？”
听着这话，程易不由挑眉。
如此言不由衷，难怪他们兄弟当初会走到那样一个局面。
想到这里，程易不由失笑着摇了摇头。
李泰的目光，始终落在程易的身上。
这么多年以来，程易还是第一个他完全看不透的人。
毕竟就算连李世民、长孙无忌这样的人，他都能偶尔窥见他们的几分真是想法。
而程易，却好像永远笼罩在一团谜雾之中。
“圣鸣王今日来看我，该不会只是为了告诉我这个消息吧？”
眼见程易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李泰终于忍不住开口。
程易抬眸看向李泰：“那四皇子以为，本王是来做什么的？”
李泰顿时一哽。
“容王——大哥他，当真无碍了？”
最终，李泰还是没有忍住，问了程易一句。
早在他还是魏王的时候，就听说过那些隋杨余孽的赫赫威名。
他当初为了能给自己争取更多筹码，不是没想过从隋杨余孽身上动手。
可无论他用出何种计谋、派去多少人，每次都只能无功而返。
想到这里，李泰看向程易的目光，也愈发变幻莫测起来。
察觉到对方的目光，程易朝着李泰露出个淡淡的笑容。
李泰神色一僵，十分不自在的挪开了自己的视线。
“有神策军随行，容王自然万事无虞。”
程易说道。
闻言，李泰缓缓吐出一口气，彻底安下心来。
随即，他便又问起来关于那些隋杨余孽的事情。
“所以隋杨余孽被尽数铲除，至于那个杨铭，也已经被杀了。”
程易又道。
听到他这句话，李泰猛地瞪大眼睛。
“死了？”
程易点了下头：“被他们自己人杀了。”
李泰心下大骇，在那些人身上摔过不知多少个跟头的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对方也会有自相残杀的一天！
“死了也好、死了也好……”
李泰长舒一口气，双目有些失神地喃喃自语。
“在本王回京之前，容王曾说过，叫本王多少看顾些四皇子。”
说话间，程易的视线转向窗外。
此时，鹅毛般的大雪仍在扑簌簌往下落，一个小小的院落已经银装素裹。
不等李泰说话，外面又忽然响起嘈杂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