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王李恽今早,带着他两个幕僚的尸体入宫面圣,说此事乃是他的幕僚所为。”
程易淡然的声音,缓缓落入李恪耳中。
闻言,李恪不由发出一声冷笑。
其实也不必程易再多说,李恪也已经明白过来。
说什么幕僚所为,不过只是为了将至自己摘出去而已。
“王爷的意思,是我能离开大理寺了?”
李恪有些期待地问了一句。
“殿下想离开吗?”
程易没有回答李恪的问题,反而是问了一句。
李恪先是一愣。
而后才反应过来,程易为何要这样问他。
随之,李恪沉默了下来。
说实在的,他其实并不觉得,身在大理寺有什么不好。
大理寺的官员,虽然也会捧高踩低,可比起旁的衙门,却已经好了不少。
就好像今日扫雪之事。
若换做旁的衙门,恐怕不仅不会扫他院子里的雪。
甚至还有可能会扔给他扫帚,让他自己去扫。
“王爷的意思是……”
这头,李恪的话音还未落下。
院子外面,忽然响起一阵人声。
“王爷!”
听到声音,程易起身上前将房门打开。
不出所料。
大敞的院门外,站着的就是方才被他差遣着,去着急大理寺上下的那个官员。
“王爷,人都到前堂了。”
那官员畏畏缩缩站在门口,连半只脚都没有踏进院门。
唯恐程易叫他留下来扫雪。
瞧着那人的表情,程易也就不难猜到他心中所想。
既然这样……
程易同李恪打了声招呼后,便朝着院外走去了。
那官员站在门口一动都不敢动。
待到程易走到自己身边,便轻声道:“王爷,请吧。”
闻言,程易瞥了那官员一眼。
在对方胆战心惊的眼神中,轻飘飘落下一句。
“你留下来,将这座院子的雪,清理干净。”
说完,程易便施施然离开了。
而那官员,则完全傻在了原地。
至于仍旧留在房中,正倚着门框的李恪,只笑眯眯看了那官员一眼,便又回了房中。
“嘭”一声。
他刚想着上前向李恪行礼。
那扇才被打开不久的房门,拍在了他鼻子上。
见状,那官员讪讪地摸了摸鼻子。
却也不敢再耽搁什么,赶忙找来了扫帚、簸箕,老老实实扫起了雪。
……
另一头。
程易很快便到了大理寺的前堂门口。
此时,前堂中已经乌央乌央站了不少人。
众人三五成群,无不是在窃窃私语。
程易方才进门前见到的骆子成,则只安安静静站在角落。
无论是他,还是周围其他人。
似乎都不太想与对方有所交集。
见状,程易眉梢微挑。
一脚迈入了前堂。
随着他的到来,方才还犹如集市般吵闹的前堂,瞬间陷入一片寂静。
程易走到主位上坐下,厚重的狐裘将他包裹其中,使得整个人看上去都懒洋洋的。
他半眯着眼,略带审视的目光,从众人身上一一划过。
在场之人,无一敢与程易对视。
还不等程易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便接二连三垂下头去。
唯有骆子成,似无所觉般。
不仅没有低头,反而还与程易对视上了。
随着沉默的时间越长,大理寺这些官员的心中,也愈发忐忑了起来。
死一般的寂静,蔓延在整个前堂。
越来越多的官员,觉得自己甚至难以正常呼吸。
就在此时。
程易的声音,终于响起。
“本王听闻,你们寺卿这几日病了?”
他话音刚落,便有官员忙不迭上前:“回王爷的话,正是。”
程易看向说话的人,他认得,此人正是大理寺少卿——陆遇。
听到这话。
程易缓缓吐出一口气。
“你。”
就在众人心怀忐忑之时,程易忽然抬手一指。
所有官员,立刻扭头朝他所指的方向看去。
随后,众人便看到正傻愣愣,盯着程易的骆子成。
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好像并未听到程易的话。
“呆子!王爷叫你呢!”
有人担心他的不恭敬会惹怒程易,从而连累整个大理寺,便忍不住出声提醒了一句。
至此,骆子成才总算反应过来。
他没再愣神,在众人无声的催促下,急急忙忙上前几步,走到了程易面前。
“下官骆子成,见过王爷。”
程易依旧是那副懒洋洋的模样,他抬起眼皮看向骆子成。
见对方身上的官服虽然瞧着破旧,整个人看上去却十分挺拔,好像山间峭壁上,一棵迎风而立的松柏。
“不错。”
程易满意地点了下头。
骆子成明显还在状况外。
其他人则是一个个好像鹌鹑似的,缩着脖子、耷拉着脑袋,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个。
“骆子成,你来给本王说说,如今的大理寺,可有什么不合理之处?”
程易此言一出,在场除了骆子成外的所有人。
几乎全都傻了眼。
毕竟,匡书来先前从未说起过此事。
且匡书来一向驭下从宽,只要治下官员未曾不务正业、未曾触碰到为官者的底线。
他便从不会训斥下头的人。
可程易,却不会像他那般宽以待人。
否则。
如今的神策军。
也不会成为整个大唐,乃至整个天下,都闻之便叫人瑟瑟发抖的存在。
“不合理……”
骆子成虽然一向被同僚排挤。
仕途也几次三番,在同僚的手段中,为得升迁。
但他为人一向与人为善。
从不会主动,与旁人产生什么龃龉。
更别说。
程易现在是让他当着所有人的面,细数大理寺所存在的弊端了。
一时间,骆子成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矛盾之中。
“不愿说?”
可程易,却不会留给他太多的思考时间。
听到这满含强大威压的三个字。
在场众人,无一不惊恐万千,有些本就心虚的,甚至一时控制不住,直接跪倒在地。
霎时间。
整个前堂,登时陷入一片混乱。
骆子成心中更是忐忑起来。
不过,他倒是并未在程易的威压下,露出任何丑态。
眼见他这般模样,程易心中倒是略感意外。
原以为是个刚硬不易折的,没想到,竟是个你好我好大家好的。
然而,事到如今。
程易也不会允许他,当真后退。
“说。”
随着这一个字落下。
令人窒息的强大威压,又一次如潮水般,朝着所有人汹涌而去。
这一次。
就连骆子成,都察觉到了空气中的压迫感。
他不自在的动了动身子,抬眸朝着程易看了过去。
最终,他还是开口了。
“回王爷的话,据下官所知,大理寺内并无任何不合理之处。”
说话间,骆子成再次低下了头去。
他自出生起,便被家中长辈教导。
世间人心复杂,无论何时何地,都定要切记,万勿轻易与人交恶。
自进入大理寺起。
他更是时时刻刻谨记父母的谆谆叮嘱。
纵使,从他刚进大理寺起,便总有人不断要与他为难。
他也只能,全都咬牙忍下去。
听到骆子成的话,程易不由挑了下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