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沉默了。是啊,绝育手术不仅剥夺了她做妈妈的权利,还在她的心里留下了永远无法填补的空洞。可如果不做,她也会忍受生理的痛苦,和无法照顾自己宝宝的选择。而经过了前几天的事,我已经不能完全坚持与坚信我的答案才是正确的。一时间,我竟然无法认同姐姐的做法,也无法完全反对姐姐的选择。
“西西……我……”
“没关系,只是梦而已。”她又笑了笑,“姐姐其实对我很好,我是猫舍长大的,出生没多久就和妈妈分开了,兄弟姐妹们都见不到面,猫舍的孩子们都很认生,我们就像商店的商品,从出生开始,就不能选择了。”西西把下巴靠在我的头上,我为了让她好受点,往前挪了挪。
“比起猫舍里其他没有被选择的猫,我吃的是配比营养最好的猫粮,用的是上等的无菌猫砂,姐姐从来没有打骂过我,还给我买很多稀奇古怪的玩具,还有漂亮的衣服。你说,我的生活也一定比他们坏到哪去吗?”她轻轻地说着,呼吸热乎乎的吹着我的耳朵,“野外的猫自由却没有归宿,我虽然没有那么自由,但也不用为吃食发愁,平安,简单地过完一生,好像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或者说,是我能选择的选择里,最好的选择了。”
西西的话,和花姨的一样,让我似懂非懂。一瞬间,让我觉得我的认知浅薄到了极致,我远不如她们清醒透彻,她们坚毅果断得和我妈妈一样,在能选择的选择里,决然的接受了所有安排。
接下来的日子里,西西慢慢地康复,二串子也挺了过来,没多久我们四兄弟又聚在了一起,西西也可以跳到窗户上,不用我再往二楼跑了,毕竟我能上去,兄弟们不太好能经常上去。但是西西的精神大不如前了,姐姐心疼坏了,经常买不同的玩具和零食逗西西。西西会把零食肉干分给我们,我们则陪伴西西聊聊天,和她讲外面的故事。
日子就这么平凡简单地过着,大家的身体也一天比一天好。又一年的冬天悄然降临,我却听到姐姐想回城里的消息。得知这个消息我的心情相当复杂。一方面,或许城里比这边更适合西西,另一方面,我们的生命都很短暂,不像安予他们可以活很久,这一别,很有可能一辈子都遇不到了。
新年夜里,村里张灯结彩,鞭炮声更是此起彼伏。西西被鞭炮吓得躲了起来,姐姐抱着她捂着她耳朵笑着和大家聊天。姐姐还给她穿上了红色喜庆的小袄子,稍微适应了一点,我们又在小窗户那聚了个小会。
“我们那边,没有鞭炮和礼花,真热闹,真好看啊……”西西望着天空上的礼花,礼花的光彩投映在西西的瞳孔里,让她原本就好看的眼睛,变得更好看了,她贪婪地看着天空的光彩,好像是在把她觉得世界上最美的瞬间定格在了她的眼睛里。
“嘿,小公主,”大黄、二串子和三坨子也都来了,“越来越好看了,恢复得不错嘛,好像胖了点哦。”大黄笑着说。
西西假装生气地哼了一下,但眼中带着笑意,随后看到皮毛空洞的地方,瞬间笑容僵硬了。大黄看到,立刻摸了摸西西的头指着自己的疤痕说:“小公主,你不懂,这疤痕啊是男子汉的勋章,你看我现在往街上一走,可牛气了。”然后凑近西西的耳朵悄悄说了句:“还有好多小姑娘说我仗义,想和我……嘿嘿……交朋友呢……”
“噗呲……”西西被大黄逗笑了,我们就这样在窗台边相互靠着,看着满天的烟火,断尾但意气风发的我,漂亮但虚弱的西西,破相却很帅气的大黄,瘸腿但命硬的二串子,还有弱小却勇敢的三坨子,一个看似惨兮兮的画面,却呈现着最顽强的生命力。
“谢谢大家,”西西突然说:“谢谢你们带我看这世界。”
“可我差点害死了你……”在爆竹声的衬托下,我的声音很小,但西西听到了。她凑到我耳边说:“不,是你让我见到了生命的另一种可能。”
“小孩儿们……”花姨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我们身边。“成长的开始,就是明白自己并非无所谓不知,别过度自责了!”我们给花姨让了个位置,让她坐在了我们的中间:“你们还有很长的路,别带着歉意前行。新年虽然是他们的节日,但也是你们新的开始。”
这句话,我听懂了,或许知道春天来临时,我们将和西西分别,但这并不影响我们的感情,或许在此刻绚烂的烟火星空下,我们找到了另外一种相处方式——不强求融合彼此的世界,只享受互相在意的瞬间。
“新年快乐,大家!”我摇着我半截尾巴,嘴里喊着狗尾巴草贱嗖嗖地说。
“新年快乐,大家!”大家同样回应着,像是在回应我,又像是在回应自己。
(别急,还有彩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