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我!救命啊——」
空荡荡的声音回响在偌大的地下室,四面八方泛起阵阵回音,犹如无数女人幽怨的低语。
我猛然睁开眼睛,把他吓了一跳,用手死死摁住了我,蹙眉喃喃道:
「麻醉药怎么不管用了……」
他蛮横地摁住尚没有多大力气的我,将手术用的镁光灯打开,抬起手术刀就要刺向我。
奈何我死死咬着牙挣扎,即使嘴被胶带封着发不出声音,眼球却猩红骇人。
强大的求生欲让我此刻暂时忘掉了一切恐惧,只想疯狂地逃离。
「他妈的,我没见过这么倔的小贱货,死到临头了还这么硬!」
他抓起了桌上的注射器,哼笑起来:
「你丫既然这么硬气,那就提前尝尝防腐剂的味吧,扎上它,你就能永-葆-青-春!」
我虚弱的胳膊抵抗着他,几乎目眦尽裂,眼看快要招架不住。
这时,我猛然想起来他有白内障,看不清楚,于是徒然抬手转动了长柄方向,把镁光灯照到他眼上。
「操。」
他拧眉暗骂了一声,应当是看不清东西,顾不得继续摁住我,伸手乱挥向那镁光灯,胳膊肘捂住眼睛。
千钧一发之际,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拽住他的手,趁其不备,将那支防腐剂狠狠扎进了他自己的手臂。
「啊——!」随着一阵愤懑的惨叫,我拼命爬出棺材,摸起地上的钥匙,踉踉跄跄向门口走去。
我回头紧张地看,身后的男人蜷缩在地上一抽一抽地哆嗦着,竟还奋力地想要爬回他金丝楠木的棺材。
我不再管他,克制着麻醉剂带来余下的晕眩,焦急地试钥匙。
反复几次全部失败。
慌乱中,我实在不知道是哪个,一边拼命踹门,大脑空白到只有逃脱欲,根本忘记了他之前说过的:
门上有机关,外人强闯或外力撞击就会引起火线,将一切证据付之一炬。
失控的精神力催使着我忘记一切,也再难找到钥匙插孔,随着拼命的撞击,门轰然中开。
在我急切地飞扑出去的下一瞬,身后的火线被点起,熊熊烈火几乎在十几秒内蔓延起整个地下室。
我在错愕中奔跑,眼前一片赤灼,仿佛看到了朱富宽坐在他的棺木里,慈祥微笑,温良恭俭让。
那笑容如红莲业火鬼魅一样。
耳边还有他喃喃哼唱的杀生诀《鹅妈妈童谣》。
不知跑了多久,我气喘吁吁地,跑到双腿犹如漂浮在空气里,丝毫不是我的,竟才只是逃出到楼栋的位置。
身后响起巨大的爆炸声,我被爆破的火团波动震飞了出去。
下一瞬,由于老楼房地基不稳,整栋楼都在眼睁睁下坍塌了。
我满目疮痍,只觉身上灼痛异常,颤抖地蜷缩在地上,任凭鲜血将我淹没。
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
-案件回忆-
一年后,老家精神病院内。
2016年夏,发生在圳城闻名一时的惊悚杀人案件,正在电视法治节目上播出。
我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头上的发长到了脖颈,眼神毫无波澜。
中气沉稳的男声在讲述:
「……机关采用双层塑料管,内层装高锰酸钾,外层装燃料酒精,在门的插销内,用钥匙转动可以移开。旁人若想硬闯或尝试暴力开锁,都会触发机关引燃,并连接贯穿全屋的火线。」
「石膏里加了可以融化骨骼的铝热剂和镁粉。一旦东窗事发,犯罪嫌疑人想借此毁尸灭迹。」
其布局之精密,令人细思极恐。
消防队及时赶到救了火,未曾让火势继续蔓延,保留了大部分证据。警察在废墟里调查着那间地下室,挖掘出了有关六个女性失踪案的惊天秘密。
她们的尸体被从石膏像中取出,发还给了各家,从此再不是他的傀儡,他陪葬的“王妃”。
那十万元奖金如约给了我,而我则全数将它捐献给了山区的学校。
我希望那些和我一样穷苦人家的孩子,好好上进,名正言顺地考出去,永远不要来这污糟的市井闯荡,永远不要。
在精神病院住了许久,我才渐渐恢复了精神,也再也没有踏足模特行业。
那些看起来光鲜亮丽的,完全可能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这世界泾渭分明,永远都潜藏着不可名状的隐秘角落。
时至今日,我依旧常常抚着满面烧伤的疮疤,偶尔午夜梦回时,做起那个恶魔在火中焚身,还要拉我殉葬的噩梦。
我缓慢地跛着脚,行走至柜子边。
拉开柜门,里面是一串锈迹斑斑的金色钥匙。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