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妹妹都是苗疆后人。
圣女选拔那日，面对万蛊虫池，妹妹却将我推了下去。
她以为我必死无疑，但我从蛊池中活了下来，成了当朝圣女。
妹妹则背上了伤害圣女的罪名，关入地牢。
妹妹不甘，含恨杀了我，与我一起重生了。
这次，她抢先跳入了蛊池。
“姐姐，圣女还是我来做更好。”
她不知道，那蛊池有多可怖。
更不知道，所谓圣女。
不过是皇帝的金丝雀罢了。
1
漆黑的夜，唯有悬月发着惨白的光。
借着月光，依稀可见深不见底的地穴中，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族里的长老拄着拐杖，开口：
“宁檀，宁瑶。你们两个谁能跳入这万蛊虫池，谁就能成为本朝的圣女。”
但，只是站在这虫池的边上，我便觉得一阵反胃。
那种滑腻恶心、钻心噬骨——
我不愿再回想。
宁瑶冲我一笑。
“姐姐，圣女还是我来做比较好。”
话音未落，她便抢先一步跳入了蛊池。
只这一刻，我便知道。
她也重生了。
2
前世也是这样的场景。
身为苗疆后人，免不得与蛊虫打交道。
只是说来也可笑，我怕虫子，怕任何多足的东西。
我觉得瘆人。
宁瑶也知道。
她总是安慰我：“姐姐，没关系，圣女选拔时，我替你跳。”
只是真到了圣女选拔那日，她却趁我不注意，一把将我推了下去。
她本以为害怕虫子的我必死无疑。
但我却从那虫池中度过了七天七夜，最后爬了出来。
我立马成为当朝的圣女，三日后将会进宫，伴皇帝身侧。
而宁瑶则因为推了我，被关入了地牢。
进宫后，我曾回过族里，去地牢探望她。
没想到她在身上藏了匕首，就等着我的到来。
我本不恨她将我推入蛊池。
因为我知道，我比她更适合当圣女。
皇宫水深莫测，宁瑶心机不深，根本无法在那后宫中生存下来。
只是……
只是我们都重生了。
只是既然她这么选择了。
就让她尝尝蛊池的滋味，就让她当上圣女吧。
族中长老见状，惊讶地赞叹：“宁瑶必定会是位合格的圣女。”
而我只是回头看了一眼蛊池。
漆黑的蛊池将渺小的宁瑶吞入，直至看不见她的身影。
3
再次见到宁瑶，已经是三天之后了。
她拖着遍体鳞伤的身躯，活着回了族里。
族人欣喜难当，奔走相告。
“是宁瑶！是圣女回来了！圣女回来了！”
一瞬间，族里到处都是喜悦燃烧的火把。
长老拂过胡须：“宁檀，你去迎你妹妹吧。”
“是。”
只见宁瑶被众人围在中心，四周的欢呼声不绝于耳。
“圣女！圣女！”
在一片喜悦中，只有我注意到——
她隐隐发黑的眉心。
当初，我为了活命，对抗饥饿。
将不知是否有毒的蛊虫尽数塞到嘴里，吞了下去。
以毒攻毒，竟意外得了百毒不侵的本事。
看来宁瑶也是这么做的。
只不过，她似乎并没有那么好运。
看到我的脸，宁瑶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姐姐，前世你在那蛊池中待了七天，而我只用了三天。”她凑到我耳边低语，“说明，我会比你更胜任圣女的位置，不是吗？”
我只是笑笑，未答。
4
又过了三天，该到宁瑶进宫的日子了。
宫里派了许多下人来迎接。
但宁瑶当着这些下人的面，伸出玉手，指向了我。
“我要宁檀做我的婢女，随我一同入宫。”
我本以为宁瑶自己要蹚这趟浑水。
没想到她还要拉上我给她垫背。
族中长老虽面露不满，但也还是碍于她圣女的身份，替我答应了。
从苗疆到宫里的路很长。
我虽与宁瑶一同出行，但并未能坐入马车之中。
作为她的婢女，我只能一路步行。
行走在崎岖的山路上，脚上磨了几个水泡，疼痛难当。
不知走了多久，鞋上又渗出了多少鲜血。
迷蒙之中，看到了金灿灿的皇宫。
但在我眼里，皇宫宛如金缠的囚笼。
“圣女到——”
站在队伍的最末尾，我看到前方不远处身着龙袍的李璟。
宁瑶貌美，半遮着面，自马车而下，款款走到李璟身边。
“参见陛下。”
李璟扶起宁瑶的双手，二人一同步入殿内。
之后发生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只知道李璟此后几夜都与宁瑶待在一起，夜夜笙歌。
白日里，我总是被宁瑶罚做些粗活累活。
而夜晚，我就在宁瑶的安华宫里独守空房。
宁瑶的脸上也时常洋溢着笑容。
然而，好景总不长。
5
宁瑶，毕竟是苗疆一族的圣女。
圣女之圣，在于纯洁无瑕。
朝中众臣纷纷上谏，说苗疆圣女不可如嫔妃般对待，皇帝也不可如此专宠。
李璟慢慢也听进去了这些谏言。
受宠与不受宠，全在皇帝一念之间。
一连十几天，我都没有见到李璟来过安华宫。
倒是有许多嫔妃前来“贺喜”。
其中不乏眼熟的齐贵妃。
上一世在宫里，我曾无数次被她下了毒。
若非有百毒不侵的本事，我不知要死几次。
面对齐贵妃，宁瑶显得很不屑：
“见到我还不行礼？”
齐贵妃不怒反笑。
“你不过是穷乡僻壤来的女娃娃，本宫向你行礼？西域公主进来都要给本宫端茶倒水，倒是你入宫一月来，你都从未拜见过本宫！”
“放肆，我乃苗疆圣女！”
齐贵妃顺手拿起一旁的茶水，猛地泼到了宁瑶脚下。
“陛下宠你，你自然是圣女。但如今，你失宠了。”
她笑着，端详空了的茶杯，疑惑道：
“咦，这杯里怎的无茶？妹妹待客之道竟如此随意，不如妹妹来替本宫上茶？”
我看到宁瑶指节攥得泛白。
她脸上的愤怒已经无法遮掩。
“齐云嫣，你莫要欺人太甚！”
齐贵妃起身，扶起一旁婢女的手，大摇大摆走出了安华宫。
临走时，扔下一句话。
“宁瑶，若你想好好活着，就不要和本宫作对。”
宁瑶看着齐贵妃远去的背影。
怒火攻心，她伸手，将手旁的茶盏推下了桌几。
茶盏粉碎，宁瑶也剧烈咳嗽起来。
伴随着咳嗽，她印堂处的黑迹更加明显。
“咳咳，齐云嫣，你给我等着……”
她咳嗽完，扭头，恶狠狠地盯着我。
“宁檀，快告诉我操纵蛊虫的方法！不然我就杀了你，像上一世一样！”
我把手伸进袖子，抚摸臂上躁动的小虫。
“蛊虫使用不当，会被反噬的。”
宁瑶深呼吸，得意地笑。
“我不在乎！反正我现在是苗疆圣女。那些虫子都得听我的，不是吗？”
我没有回答，伸出手。
一只蜘蛛顺着衣袖爬到了我的手心里。
我看着蜘蛛，对宁瑶道：“你想怎么做，都告诉它吧。”
蜘蛛像是听到了我的话。
它一跃，跳到了宁瑶身上。
6
李璟继位后，朝中尚未有皇后。
而最有可能成为皇后的，是他的青梅竹马，大将军之女齐云嫣。
齐贵妃仗着自己的身份，在后宫中甚是跋扈。
前世，不仅下毒害我，还无缘无故杖毙丫鬟，让妃子们罚抄经书……
我也曾告诉过李璟，希望他能对齐贵妃有所惩罚。
但他只是叹气，说了一句：“随她去吧。”
这一天，我在安华宫里浇花。
宁瑶最近一直在研究那只蜘蛛，便不怎么得空罚我。
我看了眼沾满水珠的花瓣，周围的蝴蝶在花朵旁边翻飞。
一片祥和，只是——
“救命，救命！”
我听到安华宫外传来隐约的呼救声。
我放下了水壶。
顺着声音寻去，直至找到了一处湖泊。
不知什么人在湖中心挣扎着，泛起阵阵涟漪。
声音渐渐沉寂下来，那人似乎快没了力气。
奇怪的是，四周空无一人。
我衣袖飘动，一只蝴蝶自中飞出。
我的手指点了下蝶翼。
“莫要沾了水。”
说完，我便义无反顾地跳入了湖中。
我勉强睁着眼睛，在水下搜寻着那人的身影。
说起来，我会游泳还是拜齐贵妃所赐。
要不是她推我进了湖里，我还学不会游泳。
找到了。
是个面容清秀的少年。
我拉着他的衣角，奋力拖到岸边。
7
还好，他还有救。
不过趁着他昏迷，我赶紧逃离了现场。
男女授受不亲。
更何况二人都浑身湿透了。
回到安华宫，宁瑶竟站在了宫门口。
“怎么？落水了？”
她戏谑地看着我，身旁有几个抿嘴偷笑的小丫鬟。
看来是她们看到了我落水救人的事，禀告了宁瑶。
“我要换身衣服。”
“慢着。”
她伸出手拉住了我的胳膊。
“宁瑶，你想做什么？”
她挥了挥手，示意那些小丫鬟退下。
“你给我的不是毒蛊，是情蛊，对不对？”
的确。
那只小蜘蛛没毒，也无害。
杀人这种事，我做不出来，也不可能让宁瑶去做。
“你想让我在陛下身上种下情蛊？”
我点了点头。
宁瑶掐起我的下巴。
“可姐姐，若要让陛下知道了，我对他用情蛊一事，你觉得他会怎么处置我？”
“若你处理得当，则不会有人知晓。”
“所以啊，姐姐。”
宁瑶说着，从袖中露出一把匕首。
一如前世在地牢里那般锋利。
她一手掐着我的脖子，一手握住匕首。
她的笑容很是灿烂。
“除了我，只有你知道这事了。而我只能委屈姐姐一下了。”
我努力挣脱着。
可脖颈处传来的窒息感越发强烈。
我看到闪着刀光的匕首向我刺来。
就在这个时候。
“皇上驾到——”
宫外太监的声音打破了宁瑶剧烈的杀意。
“来人，将她绑起来丢到偏房！”
我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但被小丫鬟们迅速带走。
感谢李璟。
我还没死。
8
丫鬟们将我丢到偏房里。
她们讥笑着。
“能做圣女大人的姐姐，你就知足吧！”
“小桃，你说得不对。是圣女大人的奴婢。”
“对对。宁檀姐姐，希望你下辈子努努力，投个好胎，再来当我们圣女大人的奴婢。”
她们大笑，还往我身上踢了几脚解气。
其中一人像是脑子突然开了窍。
“快，我们看看她身上有没有值钱的东西！”
我被五花大绑，动弹不得。
她们撕扯着我湿漉漉的衣物，翻找着。
以前在苗疆的时候，我最怕虫子。
可我现在觉得，最可怕的不是这些多足的生物。
蛊虫听话得很，也不会动不动伤人。
只有威胁到自己性命的时候，才会反抗。
最可怕的，也是最毒的蛊虫。
是人心。
我看到偏房里一只蜘蛛在结网。
长长的丝线垂了下来。
我看着它笑了笑。
“乖，现在还不行。”
丫鬟们听到这话，笑得更厉害了。
她们以为我在说她们。
“你都是将死之人了，哪里轮得到你来说行不行！”
终于，我的贴身衣物都被她们扒了干净。
我手腕上的银镯、耳上的配饰，都被她们抢走了。
“这些都能卖个好价钱。晚上我们赌牌！”
“我们赶紧走吧！看宁檀的眼神，不是疯了就是傻了。”
丫鬟们叽叽喳喳，想要从偏房里出去。
她们伸手，去推偏房的门。
却怎么推也推不开。
像是被什么东西粘住了一样。
“该死，这门怎么锁上了！”
使劲推拉后，无果。
“外头有人吗！给我们开开门！”
其中一个丫鬟径直向我走来。
“宁檀，是不是你在搞鬼？”
她抬手就要扇我。
但是被什么东西牵住了，手掌在空中迟迟未落下。
我眯起眼睛，笑着看她。
“你笑什么？该死，我的手怎么动不了了！”
“怎么了？”
房门附近的丫鬟闻声赶来。
我抖落捆在身上的粗绳，上面还有小虫啃噬过的痕迹。
起身，抬眸。
我对那只等待的蜘蛛说：
“现在可以了。”
9
安华宫正房里，李璟和宁瑶在谈话。
“瑶瑶。朕最近没来安华宫看你，可想朕了？”
宁瑶牵起李璟的双手，抚摸着上面的纹路。
“陛下还知道来看瑶瑶！”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甚是甜蜜。
我站在门外，整了整身上穿着的，从丫鬟们身上褪下的干净衣衫。
宁瑶，别怪姐姐。
是你逼我的。
我跌跌撞撞地进了正房。
“圣女大人，你可要为奴婢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