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两人重新见面到现在，除了下午问的那一句，祁灵没有表现出任何对上官衍消失的在意，神情言谈除了更加有距离感，一切如常。
好像上官衍的消失对祁灵来说没有任何影响。
祁灵放下刀叉喝了一口红酒，奇怪地反问：“上官先生，我问过了，是你自己不愿意说。你不想说，我总不能强求。”
这副……你的事情与我无关的姿态，让上官衍眉心不自觉皱起来。
短暂的沉默之后，上官衍主动说：“我是去……宣战了。”
祁灵不解地看着上官衍，明显没听懂在等他的解释。
但上官衍却没有就“宣战”两个字有深入的描述，反而问祁灵：“莎士比亚笔下的悲剧里，罗密欧和朱丽叶背负着家族的仇恨。”
祁灵脸上出现了明显的疑惑——上官衍今天说话前言不搭后语，这突然跳到罗密欧和朱丽叶又是什么情况？
心里怎么想的，祁灵就直接问了出来。
上官衍勾了勾唇，眼中却毫无笑意，话音一转：“如果朱丽叶的家族迫害了罗密欧的父母，你觉得罗密欧是否应该向朱丽叶的家族复仇。”
“当然。”祁灵回答得毫不犹豫：“父母之仇，不共戴天。”
上官衍的眼神表示他已经进入了某种思考，“可是罗密欧和朱丽叶相爱，如果罗密欧杀害朱丽叶的父母，同样的仇恨也会在朱丽叶心中滋长。一对相爱的人，就此被仇恨蒙蔽，岂不可惜？”
祁灵确实有跟着上官衍的提问在进行思考，她只停顿了两秒钟就说：“一码归一码。在先后问题上来说，是朱丽叶的家族先迫害罗密欧的父母，致使罗密欧成为孤儿，然后罗密欧才会经历一些列的痛苦。”
“这些痛苦，不能因为他和朱丽叶相爱就抵消掉。”祁灵认真说：“他的成长就是带着仇恨的，不复仇永远不能消解仇恨。至于朱丽叶，她始终来自仇恨之后，他们之间的爱也好未来也好，必须等到罗密欧解除了心里的恨才能往下谈。”
上官衍听得很认真，甚至祁灵说话的时候都没有看她的眼睛，而是在想罗密欧和朱丽叶相对应的角色。
罗密欧，就是上官衍。
朱丽叶，就是祁灵。
他们上一辈之间的恩怨情仇，总是要解决的。
想到这里，上官衍笑了一下——不知道祁灵如果知道这一层关系，还会不会这么坚定地认为罗密欧应该复仇。
“如果朱丽叶因为罗密欧的复仇，就恨上了罗密欧。”祁灵还在继续说：“那只能证明他们之间的爱也不是那么纯粹，朱丽叶拎不清，是三观的不匹配，迟早也会有矛盾。”
说完之后，祁灵发现上官衍正在用一种说不清的眼神看着自己。
这眼神太赤裸了，祁灵不知怎么的警觉了一下：“你看什么？”
上官衍笑得像一只狼：“没事，就是觉得你的想法和我的不谋而合。”
至于具体是什么想法，上官衍面前还不打算和祁灵说，只是在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用完晚餐出来，外面又下起了雪。
宋奇把车开过来，下车开门请他们上车的时候，祁灵说：“我吃得有点撑想走一下，你们先走吧，一会儿我打车回就行。”
说完后退一步，准备等上官衍上车后她再自己散一段步——路灯下飘着雪，橙色和雪色相映，很美，很适合一个人安静地欣赏。
站了快一分钟，上官衍都没有上车的意思，祁灵问：“还有事？”
上官衍眼眸垂下又抬起，反复了好几下最后还是摇摇头。
大概是他们两人太安静，街上来往的车辆和人群衬得他们更静默。
祁灵垂眸站了几秒钟，主动说：“那我先走了。”
这样的夜晚随意的漫步是没有目的的，祁灵闲散地往前走，目光随着雪花悠悠转转，红酒的劲上来让脑袋有一丝晕眩。
一切都刚刚好。
走到路口位置，祁灵看到对面有个老人家停着车在卖烤红薯——小时候街上常见的那种，软软糯糯香香甜甜，下雪的日子吃一个就很暖。
祁灵没注意到上官衍什么时候跟在她身后的，见她目光落在街对面，出声问了一句：“想吃？”
祁灵微醺的意识直接被吓了一跳，眼睛睁大看向上官衍道：“你怎么还在？”
上官衍不答，而是笑了笑过街，买了一个烤红薯给祁灵握在手心里：“暖着手。”
下雪天，温度比平时低很多，刚从餐厅出来身上还带着些酒精熏起的热意。不过手确实是凉的，指尖冰冷，捏着红薯还有些不适应的刺痛。
车重新停在祁灵的身边，上官衍说：“下雪天就不要四处闲逛了，让宋奇送你回去。”
祁灵下意识问：“那你呢？”
“我随便让谁来接我就行了。”上官衍说。
其实正常来说应该上官衍亲自把祁灵送回去的，但是姑姑还在别墅等他，就只能让宋奇把人送回去了。
这个上官衍没说，只把祁灵送上车，目送车远去，才重新打电话让人来接。
回到别墅时馥郁正坐在沙发上，优雅地品茶。
“姑姑。”上官衍走到馥郁跟前，恭敬地喊了一声。
馥郁一个多年来只身在好莱坞打拼的娱乐圈神话，一身气场自然不必说，坐在那里不说话的时候就能给人强大的压迫感。
她抬眸看着上官衍道：“去哪里了？”
上官衍在对面坐下，尝了尝姑姑的茶，姿态从容：“见了个朋友。”
一个不想说，一个也没打算继续问，只说：“这次我回来，就是要帮你解决祁氏。你都安排得如何了？”
茶杯在手指间转了一圈，上官衍有一秒不明显的停顿，然后缓慢开口：“万事俱备。”
……
这天见过一面之后，上官衍又消失了。
但是祁灵知道他在，只是不和她联系，想必是有自己的事情在忙碌，倒也没有太多失望的情绪。
看着手上上官衍送过来的股权转让书，祁灵思索再三，把电话打到了祁冉手机上。
“姐。”祁冉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憔悴。
祁灵的表情有些意外：“你怎么了？”
祁冉深吸一口气打起精神，勉强笑了一下：“没事，姐，你找我有事吗？”
没有深究，祁灵打电话也是有目的的，便开门见山地问：“杨安泽没在你旁边吧？”
听到这个名字祁冉的情绪就瞬间低落：“没有。”
祁灵道：“你还在祁家？和杨安泽在一起？”
祁冉：“上次……我被他带回家，关了起来。”
祁灵道：“那你还想和他结婚吗？”
“当然不！”祁冉突然激动地说：“我没想到他会做出那些事情，他……已经不是我认识的那个杨安泽了，我不可能和他结婚。可是，可是，他把我关在家里找人看着，我出不去。”
祁灵明白了，祁冉这是被杨安泽软禁了啊。
“我知道了。”祁灵说：“就这几天，我会想办法把你就出来。”
祁冉一愣：“姐，你想干什么？”
祁灵脸上有些笑意：“你别管了，到时候配合我就行了。”
说要把祁冉就出来，两天后祁灵就安排了人悄无声息到了祁家别墅周围。
在行动之前祁灵还特意给祁冉发了消息：我安排了人，到时候你别惊慌，跟他们走就是。
发完之后，她自己则开着车去了祁氏——好久没会会杨安泽了。
因为有薛家资金的流入，祁灵又好长时间没出现在祁氏，这段时间祁氏几乎要改姓杨了。
所以杨安泽在办公室看到祁灵的时候，连表面功夫都不做了，直接冷脸：“你来干什么？”
祁灵坐在他办公室里跟在自己家里一样，靠在沙发上怡然自得喝着咖啡，闻言似笑非笑看着杨安泽：“杨总现在真是只手遮天啊，我姓祁的不能来祁氏？”
杨安泽冷哼一声，不再和祁灵虚与委蛇：“你莫不是在跟我装傻？现在祁氏要改姓也就是我一句话的事情。”
祁灵也冷笑：“是吗？那你怎么还没有动作？让我猜猜……哦，对了，是因为没能顺利和祁冉结婚，名不正言不顺对吧？”
祁灵这话里挑衅意味十足，就差把杨安泽鸠占鹊巢四个字贴在他脸上了。
可杨安泽也不是以前那个一点就炸的杨安泽的——如今他手上握着祁氏，操控着祁冉，还有薛家的资金流，他还需要因为祁灵一点言语上的挑衅就气急败坏吗？
最初的一点愤怒过后，杨安泽倒是淡定下来。
他坐到单人沙发上，用同样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着祁灵道：“祁灵，反正你今天过来了，我们不如说说以前？”
祁灵挑眉，心道：我跟你还有什么以前可说？
不过她今天过来的目的就是拖住杨安泽，既然他要说，那就说呗。
杨安泽眯眼回思了一下，愉快地开了口：“就从，我千方百计和你在一起开始吧。”
听到这句话，祁灵脸上的笑就维持不住了——年少时的很多选择放在如今说起来，都是莫大的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