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慢慢悠悠地回答:“不在家,我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一听这话,祁灵就要转身——既然不在家,那她就去其他地方找。
秦峥,姜南晨,亦或是宋奇,总有人知道他在哪里。
不过明月紧跟着又说了一句话:“不用着急,每年这个时间段他都要消失一段时间,谁也找不着。过几天自己就会出现了。”
明月这话明摆着就是知道上官衍的情况。
既然她这么说了,祁灵果然停下脚步,转头再问:“为什么他每年这段时间都要消失?”
明月明艳的脸上突然出现淡淡的哀愁,叹了一口气:“他父母忌日这段时间是他情绪最低落的时间,大概是不想被人看见他脆弱的一面吧。”
祁灵怔然,立刻想起他们吵架那天。
怪不得,怪不得向来冷静从容的上官衍那天会有那么强烈的情绪起伏。
而她,竟然不知道……
祁灵有些失落地从别墅离开,回到公寓看着冷冷清清的客厅,发现自己竟然前所未有的想念上官衍……
她就这么无精打采地在沙发上坐着,没一会儿就意识模糊地睡了过去。
祁灵好像做了一场梦,梦里她回到很小的时候,小小的手被祁啸牵着。
祁啸那时候还是一副慈父的模样,温声同她说:“灵灵,走,跟爸爸去给你伯父伯母祭拜……”
小小的祁灵仰头看向爸爸,奶声奶气地说:“爸爸,祭拜是什么啊?我们为什么要祭拜啊?”
祁啸一边走一边回答:“祭拜就是,有亲人朋友离开这个世界,去了另一个世界,我们还在这里的人去跟他们说说话,给他们上上香。”
小祁灵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跟着爸爸到了一处空气都冰凉许多的山里,走向漫山墓碑里最寻常的那两座。
这样的画面好像是刻在祁灵记忆的某一个部分,因为这个梦而开始浮现。
梦里清晰记得的是这样的祭拜好像每年都会进行,有时候是冬天的阳光下,有时候是飘着雨雪的阴沉天,但是周而复始的都是小祁灵和祁啸。
但是这一次画面开始有了变化,小祁灵一如往常地给墓碑上的伯父伯母上香磕头之后,突然看到墓碑前多了一个男孩子的背影。
“咦?”小祁灵走上前去,好奇地问:“你是谁呀?你也是来祭拜伯父伯母的吗?”
小小年纪虽然还没彻底明白“祭拜”的意思,学了个新鲜词汇就很乐意到处使用,祁灵问得单纯又轻快。
那个身影却没有理她。
男孩子对着墓碑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然后起身。
就在他要转头的时候,祁灵脑袋里的某根神经突然尖锐地刺痛起来。
“啊!”祁灵捂着头从梦中挣扎着醒来。
客厅还是回来时的冷清模样,只是外面天已经彻底黑了,客厅里一片漆黑,只有对面人家户的灯光明明暗暗透进来一点。
祁灵就坐在这样的阴暗里,额头上都是汗,心脏不受控地剧烈跳动着,连十指都在不自觉地颤抖。
有一股难过从心脏深处涌出来,争先恐后地沿着神经往四肢百骸骨钻过去。
祁灵突然觉得很孤独,抱着膝盖将下巴垫在膝盖上,深深浅浅地呼吸,忍着那股没来由的情绪让它们快点过去。
不知道在黑暗中坐了多久,祁灵的眼眶都算了,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声音在黑暗里又轻又淡:“上官衍……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
隔天,祁灵就接到祁啸的电话:“今天下午你把时间空出来,今年该去祭拜了。”
头一晚的梦带来的头疼经过一整晚加一个上午都没消散,祁灵手撑额头闭着眼,气力不济似的小声问:“爸,每年都去祭拜,我们祭拜的到底是谁?”
这个问题祁灵从小问到大,从来没有得到过回答。
这一次也不例外。
祁啸不耐烦地说:“问那么多干什么?让你去救去!”
还是这样。
挂了电话之后,祁灵又忍不住深深叹气。
本来因为身体不舒服祁灵都不想去了,可想到也许去了之后能帮她记起来梦里那个小男孩是谁呢?
于是下午她还是顺从地跟祁啸去了墓地。
父女两人才到,却发现已经有人先他们一步做了祭拜——两座墓碑前都摆上了鲜花,攀附而生的野花野草也被清理干净,碑前还摆上了那两人生前最喜欢的吃食。
“今年……”祁灵很诧异:“竟然有人比我们还先来祭拜?”
她不可思议地看着祁啸:“爸,我们祭拜了这么多年,这还是第一次有其他人来,会是谁啊?”
看过去的时候她才发现,祁啸的脸色竟然十分沉重,就好像……有什么不该出现的人突然出现了。
祁啸当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在心里暗中推敲——这么多年了,还有谁会来祭拜?
有了诸多疑问,这次祭拜草草收了场。
回家的路上,祁灵想到那冷冷清清的公寓就觉得提不起精神,于是干脆调转车头直接朝上官衍的别墅开过去。
“万一今天他刚好回家呢?”祁灵这样想。
只不过现实还是让她失望了,到别墅后看着仍然只有佣人才有序维持工作之后就知道,上官衍还没有回来。
她试着又给上官衍打了个电话,仍然处于关机状态。
突然觉得很无力,一个人真的想让人找不到,原来真的这么轻易。
坐在客厅沙发上发了会儿呆,佣人上前来小心询问:“祁小姐,您晚上想吃点什么?我去准备。”
“红烧鱼。”祁灵脱口而出,才想起这是初雪那天上官衍亲手给她做的第一道菜。
说完她就自嘲地笑了笑——人在的时候没觉得什么,消失了才发现,自己的生活中竟然处处都是对方的痕迹。
佣人还在等她给一个准确的回答,于是祁灵摇摇头:“算了,还是随便熬个粥吧,简单一点。”
虽然上官衍不在,佣人们还是每天恪尽职守地打扫了整座别墅的卫生。
吃过晚餐之后,祁灵自然而然去了上官衍的房间。
这个房间和它主人还在的时候没什么差别,依然清清冷冷没什么温度,但祁灵却觉得比自己那个公寓要温暖得多。
祁灵把自己摔进被窝,闻者枕头上被子里独属于那人的气息,忍不住恶狠狠骂了一句:“上官衍,有本事你一直别回来,否则我就……我就让你好看!”
怎么个好看法当然是见着人了才知道。
祁灵鼻息间充斥着上官衍的气息,竟然比在自己家里还要放松,就这么和衣在上官衍床上这样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房间门突然打开,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满身寒气地出现在床边。
看着床上睡得香甜的女人,进来这人脸上露出一个宠溺的笑:“傻瓜。”
好像在睡梦中也不能安稳,半夜祁灵突然做了个噩梦直接惊醒,睁眼看着床头灯下熟悉又陌生的房间,怔愣了好一会儿。
“做噩梦了?”旁边响起上官衍的声音。
祁灵刹那间以为还在梦里,机械地转过头去怔怔看着他不说话。
这副呆样让上官衍忍俊不禁,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怎么?睡懵了?不认识人了?”
脸颊上轻微的痛感让祁灵清醒:“不是梦……”
上官衍:“你希望是梦?”
祁灵一下从床上坐起来,一点都不克制地质问:“你这几天去哪里了?为什么我怎么都联系不上你?上官衍你这到底算什么啊?”
说着说着,祁灵心里突然涌起好多委屈,连带着声音里带上了哭腔。
上官衍一听心就软了,无奈地叹了口气把人揽到怀里:“好了,太晚了,我明天再跟你解释,今天先休息了好不好?”
祁灵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的,但是这么近的接触里可以感觉到对方身上还没有消散的凉意。
还真成了风雪夜归人了。
要算账这也不是好时候,祁灵吸吸鼻子平复了一下情绪,说:“那你睡吧,我去客房睡。”
说完就要掀被子下床。
不等她脚沾地,上官衍直接一只手臂横在她腰上,整个人往床上一倒,把她重新压回去。
带着冰冷雪花气息的男声在祁灵耳边响起来:“就在这里睡,陪陪我。”
上官衍的下巴抵在祁灵的肩窝,大半个身子都压在她身上,祁灵整个人都被实实在在圈在他的范围里根本无从拒绝。
而且祁灵虽然还不太清楚,却也从上官衍身上感觉到一股没来由的疲惫。
她想起明月说的话——“他大概是不想被旁人看见脆弱的一面。”
心脏突然就有些发软,抬起手在上官衍的后脑上轻轻抚了抚,“那就好好休息吧。”
两人在失联几天之后再次见面,彼此相拥着在轻雪温暖的房间里安心睡过去。
或许是这一晚上官衍出现得太突然,祁灵还没有完全确认,早上天还没亮她已经从对方的怀抱里醒来。
抬头看着男人凌厉的下颌线,她才真的确定他真的回来了,轻轻出呼一口气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