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拿不了。”许芬笑道，“我让你王丹阿姨做保，拿了一百件衣服的料，到时我们可以赚六十多块呢，然后再拿两百件衣服的料......”
简婉婉打断：“可是阿姨，我们只有一台缝纫机，我只能帮你裁片，我爸只会挑线头，你跟我姐能按时做好一百件吗？”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已经跟鲁大妈说好了，让她过来帮忙，她家有缝纫机，最多我们分钱给她就行了。”
简大钢下班回来一听就拉长脸：“让姓鲁的帮忙？一件分她多少钱？”
“一件分她两角钱。”
简大钢吼起来：“她是你妈？凭什么要分这么多给她？”
“你小声些！”许芬抿嘴，“她自带缝纫机，做这一百件衣服，主要是我、简萍和她花大量时间，是应该分她三分之一。”
“胡说！”简大钢一拍桌子，“她有婉婉这么能干的女儿裁片吗？王丹做保让你拿这么多料，过后是她还人情吗？这么重的料子是她扛回来的吗？最多一件分她一角钱！”
“爸你说小声点。”简婉婉忙上前阻止，“阿姨为了做衣服，每天只能睡两三个小时，请你不要吼她了。”
“我又要上班又要挑线头，我不累吗？”简大钢低下声音，“简萍呢。”
“去码头搬运公司跟人家说，她以后都不去了。”
简大钢抱怨：“一个临时工不去就不去了，有什么必要还要专门去说？”
“简萍今天才跟我说，人家想把她转正呢，说她不但工作积极，还能指挥其他临时工干好活，但太苦了，又挣不了多少钱，简萍还是决定回来做衣服。”
简大钢笑起来：“简萍这点像我，有领导才能，等以后我们衣服越做越多，肯定还要请更多的人，我就回来做管理，让简萍帮我打下手。”
许芬撇撇嘴，简婉婉装什么都没听到，简杰正抱着搪瓷缸喝水，扑哧一声呛了水，边咳边道：“爸，大姐这点像谁都不会像你。”
“臭小子你敢取笑我？看老子不把你屁股打成八瓣！”
“咚咚！”门外响起拍门声。
正要去拿鸡毛掸子的简大钢一愣，随即冷笑：“姓鲁的怕是听到我说的了。”
他走过去开门，“听到就听到，我哪里说错了？”
许芬推简婉婉：“快去，让你爸好好跟人说话。”
却不想门拉开，站着一个五十多岁，大骨架，大眼睛像甲亢病人一样外凸的女人，后面跟着三个年轻男人，一看就是母子。
简婉婉愣住，简大钢也如被点穴般僵住。
女人一声冷笑：“简大钢，你三姐都不认识了？”
“怎么会？”简大钢挤出笑，“三姐，哪阵风把你吹来了？快请进来坐，三个侄子都这么大了啊，婉婉，简杰，快叫三姑妈，大堂哥，二堂哥，三堂哥！”
“西北风把我吹来的！”三姑妈跨进门，四处看，“你再不还借我的钱，我家没饭吃了！”
简婉婉和许芬面面相觑，简大钢拉下脸：“我有钱会还的，三姐你何必这样咄咄逼人？”
三姑妈一声冷笑逼到简大钢面前：“你什么时候有钱？”
简大钢退后两步：“三姐，我现在真没钱，开关厂快不行了，我上个月只拿了一半工资，下个月只怕一分都拿不到了，许芬没工作，简萍打点零工连她都养不活.....”
三姑妈呵地打断，手一指：“没钱你还买缝纫机？还是蝴蝶牌的！你三姐家到现在连杂牌缝纫机都没有一台呢！”
三个堂哥扒开几个大袋子：“还有这么多布料，整个大杂院的人都穿不过来，还说自己没钱？”
三姑妈一挥手：“都给我抬走！”
简大钢护到缝纫机前面：“这是婉婉从朋友家借的，你们不能抬走？”
许芬也跑上前护住几个大袋子：“这是我们赊来帮人做衣服的布料，三姐，大钢到底欠你多少钱？能不能等我们做好这批衣服，挣了钱还你们？”
“五百块！”
如头顶响起炸雷，许芬被震呆，简婉婉也张着嘴。
这才知道许芬拿五百块给哥哥，简大钢为什么恼怒成那样。
“三姐，我什么时候欠你这么多了？”简大钢鼓起眼睛，跟三姑妈越发像姐弟。
许芬也忙道：“家里开销我都记着账，大钢没买过什么大件，三姐你是不是记错了？”
“我跟大钢说话，许芬你不要来插嘴！”
三姑妈一挥手，大堂哥递上一个本子，她打开念：“某年某月某日，简大钢借医药费八十，某年某月某日，简大钢借置办新家具款一百......”
简婉婉的嘴张得更大了。
我的乖乖，这是十九年前借的债啊。
“三姐你还记账？”简大钢涨红了脸，“既然这样我也跟你算算账，我爸妈的存折去哪了？他们生前都是工人，总不会一分钱都没攒下来吧？”
“还有，我爸在食品厂的工作本来是让我顶替的，你硬要去，如果是我去，现在也不会拿不全工资，早还上你钱了！”
“再有，你两个儿子结婚装修房子，我去帮忙拿过你一分工钱吗？你去外面问问，好的装修工一天要给多少钱？”
“想耍赖是不是？”三姑妈唬地打断，“亏你有脸提爸妈？他们生病住院不是因为你这个天打雷劈的？你去服侍过一天吗？倒惦记上他们的存折了。”
“食品厂你去顶替人家会要你？你帮我三个儿子装修房子？难道他们没帮你打架？没帮你他玛现在不是腿瘸了就是手断了，还敢拿手指着我！”
再次一挥手，“给我抬，谁敢拦着就打！跟这个王八蛋讲不了理！”
简大钢死死护着缝纫机：“你们抬其他的，这个和布料不能抬！”这边叫简婉婉，“快带着你弟弟回房间去关上门！”
“除了这两样你家还有什么值得我抬？滚开！”
“谁敢抬缝纫机我跟他拼了！”简大钢要拎椅子，可他再是当过保安，双拳如何敌得过三个年轻人的六手？
被按在地上还在叫，“许芬，你怎么还不去拿菜刀？你个臭婆娘就只敢对我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