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奶奶重男轻女,从小就骂我不能给家里传宗接代。
她催妈妈给她生个大胖孙子。
妈妈向我保证,即使有了弟弟,她最疼的还是我。
检查发现妈妈怀了超雄儿,医院建议把孩子拿掉,妈妈哭着不肯放弃。
弟弟生下后,爸妈离婚,奶奶惨死。
说好最疼我的妈妈,居然让我替弟弟顶罪,最后我惨死狱中。
天见可怜,我重生了。
这一次,该我了。
……
我十二岁那年开放二胎,奶奶火急火燎的催妈妈再生一个,妈妈表现得很为难。
“妈,我以前说过有静静就好了。”
奶奶止不住的用眼睛瞟我。
“静静是女孩,女孩怎么延续我们老陆家的香火?还是得生个男孩才行。”
我乖乖的坐在沙发上佯装写作业。
这个时候妈妈早就怀孕了,而且还偷偷找人验过,是个男孩。这一次他们婆媳俩就是做戏,想让我松口好得个美名,毕竟爸妈都四十了,这个年纪生二胎难免面上挂不住。
明明就是想要个儿子,还嘴硬对外说是我想要个弟弟陪我玩,真是好笑。
我漫不经心的在作业本上涂涂画画。
奶奶那满是皱纹的脸突然在我面前放大,那见到我总是向下的嘴角第一次扬起,装作和蔼可亲的问我。
“静静,一个人在家是不是很孤单?”
我如从前般怯生生的点点头。
奶奶的笑容越发扩大。
“想不想让你妈给你生个弟弟陪你玩啊?”
我仰着头,装作无辜的问。
“可以要妹妹吗?我可以把我的洋娃娃给妹妹玩。”
“你这孩子!”
和蔼的奶奶顿时变了脸色,一巴掌拍在我后脑勺上,手劲极大,差点把我拍倒在地。
“家里有你一个女的就够了!赔钱货!”
后脑勺很疼。
她把我对她最后的一点祖孙情打散了,我面无表情的低下头,揉着后脑勺。
我那妈妈这才姗姗来迟的嗔怪。
“妈,她还小,你打她做什么。”
奶奶斜着眼睛看我,没说话。
我拉了拉妈妈的衣角,眼睛红红的。
“有了弟弟,妈妈还爱我吗?”
我妈轻拍着我的背,像个正常妈妈抚慰女儿一样,语气充满疼爱。
“怎么会,妈妈最爱你了。”
“那妈妈给我生个弟弟吧,我教他画画。”
妈妈还没反应,奶奶原本垮着的脸却笑得像菊花盛开。
“静静真乖,奶奶给你糖吃。”
我从奶奶手里接过那颗脏兮兮的糖,吃了下去。
这是奶奶第一次给我糖吃,脏脏的,估计是掉地上被她捡起来的,还有股怪味,大概是过期了。
我可没见过她给别人家的男孩吃这种糖。
眼见着奶奶把妈妈拉到一边嘀嘀咕咕的说着怀男孩该注意什么,我一张嘴把糖吐到了垃圾桶里。
我盯着妈妈的背影,扬起一抹天真的笑容。
妈妈,这一世该你受苦了。
2
这几天家里闹哄哄的,我知道是什么原因。妈妈去医院检查时,被医生告知肚子里的胎儿患有超雄综合征,建议打掉。
我还记得那时候妈妈抱着我哭,泪水连连的看着爸爸说。
“你怎么那么狠心啊,那可是你儿子,他都快成型了,你忍心吗?”
就连奶奶也劝他。
“老陆家也要留个香火啊,你怎么对得起列祖列宗?”
爸爸嘴角狠狠抽搐,最后摆摆手,好像苍老了几岁。
“随便你吧。”
妈妈喜极而泣,对爸爸保证。
“我一定会好好教他做人。”
爸爸没回应,妈妈转而抱着我,开心道。
“静静,你要有弟弟了。”
我当时多为妈妈高兴啊,她再也不用看奶奶的脸色了。
可是最后也是她把我推向深渊的。
我闭上眼睛,从回忆中脱离。
爸妈的卧室又传来争吵声了,伴随着一堆劈里啪啦的声音,是爸爸把书桌踢倒了。这一次我没有凑上去,安静的在房间里写日记。
砰的一声,房间的门被人大力撞开,妈妈挺着她微微隆起的肚子,满面愁容的来到我的房间。
还没等我说话,她率先抱住了我,眼泪大滴大滴砸在我肩膀上。
“静静,你想不想要这个弟弟?虽然他是超雄……”
我懵懂的看着她。
“妈妈,超雄是什么?”
妈妈语塞了,想了想,她慢吞吞地说。
“超雄就是……一种能让弟弟变得非常厉害的……”
我打断了这如前世般的回答,低着头,掩盖眼里异样的神色。
“那弟弟就可以保护妈妈了,我要弟弟。”
妈妈一怔,很快高兴的搂住我。
“真是妈妈的小棉袄。”
目送着妈妈兴冲冲离去的身影,我没再多管,低下头继续写日记。
3
几个月后,妈妈终于生了。
满月酒时,见过的人都夸他漂亮,眼睛大大的,看起来很机灵。妈妈虚弱的抱着弟弟,十分自豪。
亲戚们的夸奖仿佛肯定了她的努力。
她坚信,这么可爱的孩子将来怎么会反社会呢?怎么会是个坏种呢?
可是妈妈,有些恶人就是天生的。
我微笑着站在摇篮边上,略略俯身看着里面的婴儿。
妈妈已经熟睡。
他像是察觉到了危险一样咿咿呀呀的叫,试图叫醒妈妈。
可妈妈太累了,居然打起了鼾。
婴儿叫了半天都不见有人过来,他抬起头讨好的对我咧开嘴。我把握住他脖子的手松开,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亲爱的,恶毒的弟弟,我们又见面了。
4
在妈妈的精心呵护下,弟弟长大了。
而他的超雄综合症也让他和其他的孩子不一样。
妈妈给他买的玩具,不喜欢的他会砸烂。妈妈给他做的辅食,不爱吃的他会把碗丢到妈妈脚边。妈妈带他出去玩,他会把游乐园里的孩子弄哭,然后在一边哈哈大笑。
他恶劣的一面逐渐展露,而妈妈也如前世一般舍不得打骂他,更舍不得把他送走。
爸爸已经和妈妈分房睡了。
弟弟不敢惹爸爸,因为爸爸看他的眼神没有一点亲切之意,不过只要不影响到爸爸,他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我的弟弟陆穆一开始有点怕我,或许是婴儿时期给他带来的恐惧,他并不敢对我发脾气。
等他逐渐长大,见我一副乖巧的样子,他的恐惧渐渐消除,开始欺负我。
午睡的时候他会捏住我的鼻子,让我差点窒息,直到我两眼发黑放弃挣扎,他才松开,站在我床边欣赏我的狼狈,然后哈哈大笑。
他也会故意把我的饭碗打翻,让米饭都掉在我身上。
爸爸只是不痛不痒的斥责他几句,而妈妈一如既往的的劝说我。
“静静,你是姐姐,要让着弟弟。”
“弟弟还小,不懂事,你当姐姐的要让着他。”
让爸爸发飙的是,他用热汤泼了我一身。身上黏糊糊的,皮肤烫烫的,我沉默着看着爸爸为了那盆汤出头。骂陆穆的字字句句都没有我,为了那盆汤,他甚至要动手打陆穆,被妈妈拦了下来。
妈妈只关心她的儿子有没有被爸爸打到,对我却视而不见。
直至她安抚好了陆穆,一转头看见我时才愧疚的说要帮我洗衣服。
明明前世已经经历过了,可我还觉得心寒。
彻骨的寒意从心底蔓延至全身,将我的四肢都覆盖,滚烫的热汤早已在我身上冷却。
得尽快结束,我想。
5
我的懦弱和爸妈的放纵默许让陆穆变本加厉。
他还没到上学的年纪,妈妈想把他教好再送去幼儿园,而爸爸根本不管这些。在家里他唯一可以欺负的就是我。
妈妈知道他一直在欺负我,她知道陆穆在我被子里放虫子,知道陆穆推我下楼梯,知道陆穆撕掉我的所有书。
但她不管。
刀子不割在她身上,她真的不知道疼。
我弯唇笑了笑,那么,也是时候了。
爸爸去上班了,妈妈出去帮陆穆找幼儿园,临走之前她叮嘱我要好好看着弟弟。她再次强调了我是姐姐这个事实,我笑得很甜,一一答应了下来。
门关上了。
陆穆在客厅很恶劣的冲我笑。
我心情很好的叮嘱他。
“你自己玩,我要午睡。”
说着,我就进了房间,顺手把门反锁。
在房间静静等了半个小时,门把动了。
吧嗒一声轻响,锁被开了。我捏着手里的防狼喷雾,心跳因激动而加快。因为第一次做坏事,我的手紧张得微微颤抖。
而我却诡异的觉得刺激。
陆穆一如前世在这个时间来我房间,是为了剪断我留了很久的长发。
他把我的头发全剪了,甚至划破了我的头皮。我醒来以后剧烈挣扎,他拿着剪子,如同恶鬼一样在我脸上也划了几刀。
我就这么毁容了。
因为怕被妈妈骂,当时我不敢反击,只能束手束脚的挡住我的头发。没想到他直接划破了我的脸。
而妈妈一回来听到我的尖叫声,第一时间进了我的房间,看到满地的鲜血,她下意识把陆穆护在身后,充满敌意的对着我。
看清我满眼的恨意和脸上的血,她才意识到,陆穆伤人了。
妈妈松懈下来,对着我嘘寒问暖。
那也是她唯一一次下手打陆穆。
而陆穆示弱的哭了几声,她又下不去手了,只能对我比往常好一点,想要弥补。
我的奶奶听说了这件事也着急的赶过来,提着一堆补品却是来看陆穆的,生怕妈妈的爱女之心把她的宝贝孙子打坏了。
她在客厅抱着陆穆哄,整张脸上缠着绷带的我从她眼前走过,她才用眼睛斜着看我一下,嘴里依旧尖酸刻薄。
“女人的第一张脸你都护不好,有什么用?”
“本来还想着让你钓个金龟婿呢,这下好了。”
“屁股也小,看着就不是生儿子的料,有谁会要你?到时候还得我孙子养你,真晦气。”
我紧紧的握住拳头。
“看什么看?还想打我不成?”
“妈,少说两句。”
妈妈从厨房探出头来,心疼的看着我。
“静静,回房间休息吧。”
“休息什么?下楼给我孙子买糖去!”
陆穆在奶奶怀里笑嘻嘻的,指使我。
“我要西瓜味的。”
“对对对,给我宝贝大孙子买西瓜味的糖。”
除了我,这里一派天伦之乐。
在这其乐融融的氛围下,我是格格不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