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柯忙点点头,也入朝去觐见皇帝。
盛采薇与盛柯擦肩而过,见盛柯急匆匆地离去,她面带异色,推门而入。
“娘,梁秀成退婚了?”
“你知道了?放心,那小兔崽子得罪了咱们勇康王府,有他的好果子吃。”徐氏向她招招手,将盛采薇揽进怀里,“宝儿不哭,那种男人早看清也算是少遭罪,你别不高兴,想要什么首饰,娘亲拨你银子,赶明儿让敏学陪你去珍世阁挑挑。”
“我不喜欢他,我为什么要哭呢?”盛采薇道,“我这辈子最大的梦想,不是说嫁给一个有多好的人,纵然如聂安州那般鲜衣怒马的少年,也不得女儿欢心,女儿只想留住现在的好日子,想吃什么就吃,想喝什么就喝,想买什么就买,想说什么就说,想做什么就做。人生短短须臾不过几十年,一点点不痛快,等到十年二十年后,女儿可能根本就不会记得。女儿也不在乎她们说我什么,说我的无外乎两种人,一个是嫉妒我的女人,一个是不如我的男人,梁秀成便是后者,他们看不上我,我又何能看得上他们。我在乎的,只有你,爹爹,还有敏学,只要我们一家四口在一起,过一辈子这样的生活就好。”
徐氏愣在原地,在她的印象中,她这个女儿一直都是孩子心性,平日里最喜欢研究穿衣打扮,赏花玩水,消遣娱乐,何曾说过这样严肃的话。
“他们说女儿大字不识,女儿是不爱读书,但是咱家都知道,我写得一手漂亮的字。他们都说女儿只会穿衣打扮,但是咱家都知道,女儿做的胭脂口脂还有润肤脂都是极好的。他们的看法不重要,女儿并不稀罕让他们知道。”
“可是宝儿,你可能因为这事儿两三年之内是嫁不出去了……”
“那便不嫁好了。”盛采薇点点头说,“反正女儿也没喜欢的。”
“可是过几年,适龄的青年才俊便会被其他家姑娘挑的干干净净,剩下给你的,多是些歪瓜裂枣。”
“这京城之内,以女儿之见,不是歪瓜裂枣勉勉强强能配得上我的,也就萧景昭一人,剩下的在女儿眼中都一样。我这一生可以做的事情有很多,我想的是过几年还想去敦煌大漠看看,我只在书本里见过,还未真正踏足,等我玩够了,没人娶我,那便找几个面首,也断不会给自己气受。”
“他们怎么就不识美玉呢?”徐氏扑簌簌地落下眼泪来,滴到盛采薇脸颊上。
盛采薇反手抱住徐氏:“盛家识我,那便足够了。”
当今王朝李姓,皇帝李康尚去年刚过四十大寿,和他同辈的只剩一位固伦大格格,二人同父异母,李康尚登基时年龄尚小,大格格辅佐朝政多年,鞠躬尽瘁。
直到李康尚成年,大格格才搬离皇宫,搬进了镇国将军府,她与镇国将军盛远育有一子盛柯,从小和皇帝一块长大,情分非常,虽是舅甥的关系,但是更似兄弟。所以多年以来,皇帝也一直对盛柯多有关照,许是念在一同长大的情分上,许是念在大格格的昔年恩惠,许是念在盛采薇祖父生前留下的兵符上,但更可能,只是因为盛柯是个省油的不能再省油的灯罢了。
李康尚勤于朝政,平日里的休闲活动不过就是喂喂鱼,下下棋,听听小曲儿。于这些娱乐之道上,盛柯淫浸多年,更有发言权,二人也相当谈得来。
盛柯入宫面圣的时候,皇上正在下棋,乍闻自己的那位外甥入宫,他捻着棋子倒有些惊奇:“现在可不是上朝时间,寡人的这位外甥没在外面胡天花地,竟跑来宫中面圣?稀奇、稀奇。你觉得他是因为什么而来?”
李多海道:“奴才这话,不值当讲不当讲。”
李康尚摆摆手,道:“恕你无罪,但说无妨。”
“勇康王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性子,此番入宫恐怕是为了盛小姐的婚事而来。”
“敦和的婚事?”李康尚挑眉,“让他进来吧。”
盛柯进来,李康尚放下手中棋子,笑呵呵道:“稀客啊,怎么,可是想起你舅舅了?”
盛柯垂首行礼,问道:“臣前些日子送来的猩红洋罽陛下可还用着顺手?”
李康尚拍了拍身下铺着的洋毯,道:“顺手得很,你有心了,还有这引枕,甚是解乏。哎,跪着作甚?你我舅甥二人无需拘束于俗礼,就别跪着了。前几日国公爷送来副白玉棋盘,瞧。”皇帝拈起一枚棋子给他看,“这棋子虽小如玉子,搁在这棋盘上能立刻吸附,却不会移动分毫。寡人当时就笑说,他这礼物算是送错人了,若说这种稀奇玩意儿更应该送给你,毕竟你更懂这些玩意。起来吧,瞧瞧国公爷寻来的宝贝。”
盛柯又行了一礼,敛了敛衣摆,坐到了皇上的对面。
皇上递给他装满了黑色玉子的碗,示意他共同下完这局棋。
盛柯虽然不务正业了些,但是于讨好皇上一事上深有经验,他知道怎么下棋会输的不露痕迹。他会玩,更会输,所以皇帝也喜欢找他切磋棋艺。
“臣只是酷爱玩闹,于下棋一事上只能说是略懂,不然这么多年怎么会鲜少赢过陛下,比起下棋,臣更爱游山玩水,国公爷这礼物也算是送对了,只有陛下这种文人雅士才能欣赏得了这玩意,臣这种大促粗人,拿着也是暴殄天物,还不如送臣两只蛐蛐来的好,哪有更适合送给臣的说法。”
皇帝点点头,没说话,但是嘴角也隐隐约约带着些笑意了。
“听说,你是为了敦和的婚事而来?”
“正是。上次夫人入宫,请陛下给小女做媒,做的是那新晋第一文士,陛下可有印象?”
“是有这回事。”皇帝落下一粒白子,问,“怎么,敦和心里不喜欢这门亲事?若是她不喜欢,寡人可以收回成命。”
“陛下对臣一家多年的宠爱臣都牢牢记在心里,臣自知于政绩上没什么长进,在宫中也是占着个闲差,领着俸禄混日子。前几日想着要不把朝里的官职辞了,专心在家陪妻儿罢了,但臣这还没辞官,那头就被被人欺负到头上来了!”
皇帝一愣,问:“你要辞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