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令最大。
于冕说出这句话后,现场的空气似乎凝固了一般,于冕也不着急,只是耐心等待唐老掌柜的决定。
许久。
唐老掌柜斟酌着问道:“城中数万百姓的性命,非同小可,两位可有把握护住石头城?”
“没有把握,但身为军人,如果城破,我会第一个赴死。”于冕回答道:“而且,石头城只需要坚守一周,一周后,从大同和北境关来的援兵就会赶到。”
“一周?石头城能守得住吗?”唐老掌柜喃喃自语道。
严姓护卫队长却有些不耐烦了:“就算是坚守一周,石头城也应该由唐掌柜和我来做主,凭什么交给你们负责。”
于冕上下打量了严姓护卫队长一番,说道:“你不行。”
严姓护卫队长被于冕的话激怒了,他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来:“你说什么?我不行?你凭什么这么说!”
于冕却只是冷冷地看着他,眼神中透露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你的武艺或许高强,但守城不仅仅是打架斗狠。你需要有战略眼光,有指挥能力,有不顾一切赴死的决心。这些,你有吗?”
严姓护卫队长被于冕的话噎得说不出话来,他瞪着眼睛看着于冕,双手紧握成拳,却又无可奈何,恼怒之下,严姓护卫队长迈步上前,仗着自己身形魁梧身强力壮,一把朝着于冕的肩膀抓过来。
于冕立刻回应,雁翎刀连刀鞘都没有出,刀尖向后,刀柄往前一顶撞在那严姓护卫队长小腹上,严姓护卫队长剧痛之下弯腰,刀柄再向上,撞在严姓护卫队长的下巴上。
那严姓护卫队长最起码有二百斤往上的体重,居然被于冕这一刀柄撞的双脚离地。
那么庞大的身躯摔在地上,地砖仿佛都颤了一下似的,激起一阵烟尘。
于冕冷声道:“我说了,你不行。”
见严姓护卫队长摔倒,一旁的护卫手握兵器蠢蠢欲动,见状,一旁的王玄明立刻将横刀抽出来,右手握刀,左手将腰带上挂着的连弩摘下来。
“擅动者,杀。”王玄明语气冰冷。
一看这个架势,刚才还有些气焰嚣张的护卫们全都懵了,别说别的,那连弩那横刀可是真能杀人的东西,虽然他们手中的兵器也是货真价实的,可是杀害大明军人的罪名,他们担不起。
唐老掌柜听到王玄明的话后,眉头紧锁,他看向严姓护卫队长,又看了看于冕,显然在权衡两者之间的利弊。他知道,石头城的安全关系到城内所有人的命运,不能轻易决定。
“少年郎,”唐老掌柜的声音带着一丝恳求,“他们都是好人,千万不要杀人。”
于冕点头道:“我是在救你们,不出三日,草原人就会攻城,人马我估计不会少于万人,如今石头城并无驻军,你们不懂军务,不明局势,不晓杀戮,所以你们必须听从调遣。”说完,于冕想了想又说道:“只要你们肯听从调遣,这石头城一定能守住。”
唐老掌柜:“既然你说能守住,那么你有什么具体的防御措施吗?”
于冕点了点头,开始详细阐述他的防御计划:“首先,我们必须加固城墙,确保每个城门都有足够的兵力驻守。其次,我们需要清理城墙下的障碍物,以便在敌人进攻时能够更快的上到城墙之上。此外,城内的粮食和水源必须严格控制,以防不测。最重要的是,我们要发动城中所有的百姓,利用每一个人的优势。”
唐老掌柜看向在场众人,众人似乎都在思索,唐老掌柜轻叹一声,起身朝于冕和王玄明鞠躬,道:“既然如此,石头城就托付给两位了。”
于冕伸手扶住唐老掌柜,说道:“老先生放心。”
也就在这时,大厅中突然有一中年男子轻声问道:“敢问军爷,您可是姓于?”
于冕点头。
“令尊可是当朝兵部尚书于谦于大人?”中年男子拱手行礼道。
中年男子话音才落,唐老掌柜和现场其他人的眼神瞬间就亮了起来,随即视线集中到于冕身上。
于冕微微一愣,他没想到在这偏远小城,居然有人知道他父亲的名讳,而且还一眼就认出了他的身份。
“正是。”于冕点头承认。
中年男子闻言顿时激动不已,再次深深鞠躬道:“小人有眼无珠,没能早点认出于公子,还请于公子海涵。”
唐老掌柜此刻也是满脸堆笑,看着于冕的眼神中多了一丝敬畏和期待:“原来于公子令尊是于谦于大人,真是失敬失敬。于公子家学渊源,有于公子在,石头城定然无恙。”
于冕摆摆手,示意众人不必多礼,他看向中年男子,问道:“你是如何认出我的?”
中年男子直起身子,解释道:“小人曾在京城做过几年生意,有幸远远见过于大人和于公子几面。”
于冕闻言了然,他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微微点头表示理解。
唐老掌柜本就决定将石头城的城防交由于冕二人来负责,如今知道于冕出身世家便更加放心,有了唐老掌柜的发动,这石头城顿时忙碌起来。
城中的百姓都知道了,草原人有几万人要来攻打石头城,如果大家不能自保的话,城破之时便是所有人赴死之时。
夜幕低垂,石头城内灯火通明,人声鼎沸,青壮年们都已经集合起来,在商会前排起了长队,等待领取商会里仅存的武器。
妇女和老人们也在忙碌着,只能还能出一点力气的,全都被发动起来,将能找到的每一块石头、每一根木头搬上城墙。
然而,石头城虽然名叫石头城,城内的石头显然不足以应对即将到来的危机。
于冕看着唐老掌柜,眼神坚定:“把城里的空房子拆了!砖头瓦片、木头全部搬到城墙上。如果还不够,就连商会也拆掉。”
“啊!”唐老掌柜脸色骤变,“商会怎么能拆呢?商会是石头城的象征啊。”
于冕语气沉重:“如果不这样做,导致城池被攻破,那么不只是拆房那么简单,草原人进城后,恐怕不会饶过城中百姓。他们至少要在这里坚守四个月,为了保证自己的粮食,肯定不会留活口。”
战争历来残酷,交战双方,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哪儿会有什么仁慈。
唐老掌柜虽然心中不舍,但也明白事态的严重性,无奈点头。
于冕接着说:“从今天开始,所有在商会里工作的人都要搬到城墙上住,随时准备战斗。”
接下来的时间,全城的人都动了起来。拆房子的、找竹竿的、搬石头的,每个人都在出力。
月亮已经高挂天空,银白色的月光照亮了忙碌的人群。
夜风带着一丝凉意,吹拂过每个人的面庞,带来阵阵寒意。偶尔传来的犬吠声和远处的鸟鸣,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清晰,令人神经紧绷。街道上,原本熟悉的声响此刻听起来却像是敌人的马蹄声,让人不由自主地警惕起来。
于冕走在城中,目之所及,皆是真实的人间。
孩子们紧紧依偎在母亲怀里,眼中充满了对未知的害怕。一位小女孩紧紧抓住母亲的衣角,小声问:“妈妈,我们会不会死?”母亲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却无法掩饰眼中的担忧。
老人们坐在门槛上,望着正在拆毁的房子,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与哀伤。一位老者叹息道:“一辈子的心血,就这么毁了……”
一位老奶奶抱着她的孙女,轻声安慰着:“没事的,我们会没事的。”但她自己的声音却带着颤抖。孙女抬头看着她,眼里满是疑惑和恐惧。
妇女们在城中来回奔走,手上的动作虽然忙碌,但脸上的表情却透露出深深的忧虑。她们互相安慰着,试图用笑容掩盖内心的不安,可在没人的角落尽是低声的哭泣。
青壮年们领取了武器,尽管表面上看起来坚强无比,但每当有人提起即将到来的战争,他们的目光就会变得黯淡。
没有领到武器的青年人,纷纷找了绳子,绳子顶端打个套索,套上石头再使劲甩出去,也算是远程武器。
于冕走到城墙下,看到一位年轻的父亲在紧紧抱住孩子,生怕这一抱就是永别。他低声对孩子说:“你要勇敢,爸爸一定会保护你。”
孩子们也被大人嘱咐着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帮着传递工具和物资。但他们的心思并不在此,他们偷偷地望着大人忙碌的身影,心中充满了疑问:为什么原本平静的生活突然变得如此混乱?
一位小男孩在搬运石头时,不小心摔倒,膝盖擦破了皮,痛得哭了出来。他的父亲赶紧跑过来,一边给他包扎伤口,一边安慰他:“勇敢点,我们都在这里保护你。”
小男孩止住了哭声,但还是忍不住抽泣,这时,严姓护卫队长路过,开玩笑地说:“嘿,小家伙,你现在可是石头城的英雄了,连石头都怕你,不敢让你摔疼了。”
小男孩听到这话,忍不住笑了出来,周围的气氛也因此稍微缓和了一些。
随着准备工作的推进,恐惧与绝望的情绪逐渐加深,但与此同时,这座城中,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贡献着力量,共同守卫着这片土地。
城中巡视一圈,于冕心中稍微踏实一些,回到城墙上,看着仗着有身武艺便有些松松散散的商会护卫们,于冕心中一动,和王玄明凑在一起低声道:“需要挑选一百人的青壮出来,作为督战队,战事一起,就不容得再有人违抗军令,督战队若是发现有人临战脱逃,可就地处置。”
王玄明点头,于冕又说道:“挑那些穷苦人家的,商会和商户的护卫打手,他们不能用。”
王玄明起身,准备去挑人。
于冕随即又找到唐老掌柜,唐老掌柜虽然年迈,却以身作则,吃住都在城墙上。用他自己的话说,虽然他不能打仗,却可以做个图腾,有他在城墙上,百姓们都会安心。
在城墙上风餐露宿很辛苦,可比起吃苦,唐老掌柜更害怕自己躲在城中被人骂成老不死的孬种,老夫聊发少年狂,莫过于此。
于冕告诉唐老掌柜关于督战队的事情,唐老掌柜叹息一声,道:“都依你,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
战争起,纵有菩萨心肠,也要金刚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