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晴显然被我这一反应唬住了,竟然没有上前来对我发飙。老莫从花厅里走出来,看了看,拉着李秀晴走了。
他们怎么不教育我,要对客人礼貌了?
我把脚上的鞋子甩下来,光脚站在孙照阳跟前:“把拖鞋还给我!”这一来又矮掉一截,仰看得脖子开始僵硬了起来。
孙照阳愣了愣,脱下脚上的拖鞋,光脚站在地上。我上前一步用脚挪过拖鞋,穿上,径直往房间走。孙照阳跟过来,我关上房门:“你等会,我换个衣服。”
我仿佛听见李秀晴的欢呼声。
我就穿着拖鞋和T恤衫和孙照阳下楼了。李秀晴很是不满,但还是忍住没有在孙照阳面前对我发飙。
孙照阳说:“一定很饿了,想吃什么?香锅鱼?哦不天太热吃点清淡的吧……”
我走在他前面,突然间鼻子一酸。原来这三年来,唯一能让我动容的,不过是有人可以像祝睿言一样,在我身边唠唠叨叨,温暖和煦。
我突然又悲催地发现这样的情景我曾经设想过,是在初中时,我对孙照阳的期盼。那时候就想,哪天那些一起进食堂的孩子们,有我跟孙照阳就好了,孙照阳问我,你想吃什么?
天空一定是蔚蓝的,食堂一定是明亮的,饭菜一定是可口的。是的,这么美好。
可是每每是死女人卢文溪走过来拍我的肩:莫珂珂,今天吃什么啊?
孙照阳侧脸看我:“你在想什么?”
我正想到卢文溪当时满脸的痘痘,禁不住一下子笑出来:“想起来当年卢文溪在我后面问:今天吃什么?”
孙照阳愣了愣,仿佛陷入了沉思中:“卢文溪?三班的那个小胖子?”
我终于忍不住背过脸去,卢文溪啊卢文溪,妄你自恋许多年,原来当年是孙照阳这个公子心目中的“小胖子”。我说:“嗯……那个胖子……现在已经不胖了。”
孙照阳哦了一声:“现在,应该是不胖了。”
我奇怪:“为什么?”
“因为文静的莫珂珂都可以变成这样,我有什么理由不相信小胖子已经不胖了呢?”
我气结,跟在他后面就要动粗。孙照阳这个懦夫,边逃边回头看我:“哎哎,君子动口不动手……”
我咬牙切齿:“我是女子,是小人!”
孙照阳停下来,结结实实挨了我一拳头,龇牙咧嘴地:“你终于承认自己是个女子了,我还以为你已经不把自己当女人了呢!”
我垫垫脚:“我就是个女流氓,怎么地吧?!”
孙照阳一副被雷劈到的表情,四下看看后放声大笑。我被他笑得有些不自在起来,又心虚地重复了遍:“怎么地……”
孙照阳终于停下狂笑,弯腰合手,上气不接下气地:“莫珂珂,求求你流氓一下吧,哈哈……”
我追着孙照阳满小区的跑。
我发现,我忘记了一件事。
————————————————————————————————————————————————孙照阳说:“这些年,你一直都是这么可爱吗?”
芒果粒一颗颗地沉在碗底,我正用小勺来来回回地寻找,头也不抬地:“这冰粥,真是让人揪心。”
孙照阳往前探了探:“莫珂珂,我问你话呢!”
我继续往嘴里塞冰粥,吐词不清地:“‘可爱’这词也是你用的?真是会泡妞。”
孙照阳撇撇嘴:“‘妞’这个字也是你用的?真是不可爱。”
我白了他一眼:“那不就得了!”
粥小铺的芒果冰粥份数总是这么小,我不耐烦地吮吮勺子:“美女,给我来份大碗的。”
服务员小美女一身很是纯情的村姑服,小酒窝浅浅地露着:“对不起莫小姐,大份的这个月还没推出,您可以要两份。”
我叹气:“那好吧,两份。”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终于在小美女离开的一瞬间开口:“你怎么知道我姓莫?”
小美女转身:“会员薄上有您的建议,莫小姐提议要大份的冰粥,我们正在筹备。”
我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咯。
小美女走了孙照阳才将脸从胳膊里露出来,露出一脸多少年都没有换掉的邪魅的笑,对,邪魅。孙照阳说:“莫珂珂,你究竟在这粥小铺吃了多少,连人家店都要为了你推出新品类?”
我无辜:“就每次三四碗,再说大份的粥小份的粥不都是一种品类吗?”
孙照阳镜片后的瞳孔明显放大了下。
孙照阳叫:“服务员,再给我来四份芒果冰粥!”
我摆摆手:“我估计吃不了那么多了……”
孙照阳缓缓推了推眼镜:“我吃。”
这一天,秋平路的粥小铺里,来了两个大客户……
我很是知足地从粥铺里出来,我说:“孙照阳谢谢你的冰粥,我得回去做生意了。”
孙照阳挑挑眉:“你就不能加一句:‘下次换我请你’么?”
我干干笑着:“这次我也没让你请我啊……”
孙照阳转过脸去:“真没良心!”
我想了想:“要不下次我请你喝咖啡好了。”
孙照阳终于满意:“这还差不多。”
我说:“给你单位地址给我,是要蓝山的还是雀巢的,我给你快递过去。”
孙照阳伸手解衬衫领口的扣子,像是犯了心脏病一般:“莫珂珂……你……”
我说:“那我买大包的好了,大包的贵,多买几包,就抵得上星巴克的了。”
有大手出现在头顶,我边往台阶下挪边赔笑:“啊啊,那算了还是……”
孙照阳在后面无奈地怒斥:“你请我喝咖啡就这么难吗?”
我站在马路上远远看他,突然觉得这话这么耳熟。是毕业时我趴在卢文溪身上说:想跟孙照阳喝杯酒就这么难吗?
要现在卢文溪一定笑话我,可是当年卢文溪也抱着我哭。毕业的散伙饭上,那么悲伤。
十六岁,高中那么远,暗恋的人那么远。可是现在那个人就在我眼前,却好像依旧还是那么远。
我一副复仇的神情:“当年毕业时想跟你喝杯酒,不是也很难吗?你只顾陪着那谁谁了?”
孙照阳的眼里闪现出精光,笑嘻嘻地道:“谁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