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忍不住去咬了下嘴里的菜叶,确实是片菜叶。等嚼了两口,确定自己可以说话了,正要开口,孙照阳说:“这样也行,而且咱两也算不上闪。”
天已经开始暗下来,落地窗外有一辆车开过,灯光刷地从孙照阳脸上一闪而过,清清楚楚地看见一张严肃的脸,让我真是有些怀疑他真是一本正经地在说。
我咽下嘴里已经彻底被嚼烂的菜,像是吃到了吐不出来的辣椒一般:“哈,哈,哈……”
这顿饭吃的同样惊心动魄。
跟孙照阳在我家那次一样,孙照阳跟老莫说:“叔叔,我跟珂珂初中就认识了,关系一直很好。”
我也同样被噎了好几次。
开什么玩笑开玩笑?孙照阳这影响消化的孩子!
回去时孙照阳开车送我到的楼下。车在老远就减了速,直到楼下时孙照阳终于开口:“我……上去坐坐?”
我看看楼上的灯光,委婉而坚决地:“不了。”
突然觉得这对白有些别扭,想了半天终于反应过来,应该是我说,“上去坐坐”,然后他说,“不了”。
真是男女性别混乱的年代。
我下了车,很是淑女地朝车内挥挥手。孙照阳也摆摆手:“上去吧。”
我想了下,转身上了楼。
在楼梯里我不禁朝下看了看,真是和从前祝睿言送我回宿舍时一样的情景。他总是会直到我进了宿舍门,打个电话,等确认我进了门,才会离开。
可是我向来都是在楼道里偷偷瞧他。
可是这次却不是祝睿言。
我被自己吓了一跳,慌乱地大步朝楼上走去,一步两个阶梯。很久没有这样走过路了。
我恍惚中又听见了祝睿言在后面叫着:“慢点走,真淘气!”
我开始不停地想起祝睿言。
回家后我看了眼日历,8月16号。一夜无眠。
零点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起床,打开空间,在上面写道:生日快乐,老猪。
上一次进这个空间,是一年前的8月17号。
我以为我终会慢慢将这个空间的密码忘掉,却依旧可以这么准时的打开。
三年,我总是会在这个时候无巧不巧地想起来,即使我那么努力地遗忘过。
————————————————————————————————————李秀晴眼里泛着莫名的喜悦之色:“昨晚没睡好啊,失眠了?”
这就是我们家的老妈,看你没睡好可以这么激动这么喜悦。我含含糊糊地应了声。
李秀晴跟着我到洗手间:“难得一次,见你失眠成这样,是不是小孙有戏……”
我从牙膏泡泡里吐出一个字:“屁!”
哎,莫珂珂又爆粗口了……
李秀晴不以为然:“没戏也得往下唱,你想想,这年头,还会有哪个年龄相当的未婚老同学等着你?况且,还是这样的青年才俊,有才有貌有房有车?”
我心不在焉地将头埋在洗漱池里,点点。
李秀晴心满意足地走了。
这真是令人心焦的一天。我换上那条白色的雪纺裙,梦游般地出门了。
坐在公交车上时我依旧没有想起来自己要做什么,直到广播里终于传出来欢迎下次乘坐,满车的人都往下走时,我才恍然大悟,车站到了。
买票,上车。流水的班次,几乎不给人任何思考的空当。我低头看看手中的票,南京。
车程一个小时,原来一直就是这么近的距离。
我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再去。终于车身动了动,窗外的风景迅速转换了一遍,我才知道,我又来不及后悔了。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来到南京这座城,大概是已经没有了千里迢迢去福建的勇气了。又大概,只有南京,还能找到祝睿言的影子。
我怯懦了。
我在车站外徘徊,终究是没有勇气朝那些熟悉的地方走去。这座城市这么大,却仿佛每一寸空气里都漂浮着我与祝睿言的回忆。
蛋糕店外总是会贴满诱人的图片,真是可以勾起人食欲的地方。我想起第一次给祝睿言买的蛋糕。
祝睿言揭开蛋糕盒,目瞪口呆地抬头看我:“我不是属猪的……”
我笑靥如花:“怎么不是猪,你是老猪。”
祝睿言指着上面紧紧挨在一起的两只猪说:“哦,你就是旁边那只小猪。”
我指着蛋糕:“哼哼,你就是猪,我家的老猪。”
从那以后祝睿言就再也没反驳过我叫他老猪。
八月的天,正是暑热难当。李秀晴的电话比骄阳更火热:“莫珂珂,你上哪鬼混去了,回来吃饭!”
我仰头看看天空,正是万里晴空,蔚蓝的让人想流泪,我说:“我在郊区踏青呢,不回去吃了。”
李秀晴吼道:“什么踏青?你做梦啊?赶紧回来吃饭,不回来我就饿死给你看!”
然后是电话的茫音。
我悄悄朝车站另一边看去,我连南京的一眼,还没来得及看。
可是我真的,不太敢去看。
天空中有只鸟飞过,我仿佛又听见祝睿言说:“宝贝快看,青鸟!”我转过去白他一眼:“那是乌鸦。”
可是这次我转过身去,却是车水马龙。
果真是一转身的距离,从此天涯陌路。我还在这,祝睿言,你现在在哪呢?
————————————————————————————————————回去时已经一点了。我想起李秀晴的话来,真的就是在做梦,梦里,我仿佛回了趟南京。
家里的门开着。
李秀晴说:“乖乖啊,你上哪去了,热成这个样子?”
我愣愣去瞧她,惊得一身汗又凉掉了。真是个变化无常的女人。
李秀晴满眼关切,又拿冷饮又递毛巾,我说:“开饭了吗,我饿了。”
李秀晴笑眯眯地:“我们吃过了,你上外面去吃吧。”
我想我要中暑了,满眼都在冒火苗。我吼:“那非要我回家吃饭干嘛?!”
李秀晴也吼:“跟小孙一起去吃饭!”
我愣住了。
孙照阳从里屋走出来,脚上,还穿着我的拖鞋。
孙照阳和蔼地说:“走吧,我带你吃饭去。”
我扔下包朝他直吼:“你真是冤魂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