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阿姨想说些什么，却听见一旁的小丁丁哇一声哭了开来。悲切的声音瞬间响彻了整个大厅。
“妈妈——妈妈——”
不知道是吓到了还是因为听懂了什么，小丁丁哭着直朝艾月怀里拱，眼神还满是敌意地看着莫珂珂。
艾月慌忙去抱丁丁，“丁丁！”她有些慌乱，“你怎么起来了？妈，快抱她走！”
张阿姨去抱丁丁，丁丁哭的更加厉害了，死死抱着艾月不放，“妈妈——妈妈——”
莫珂珂觉得自己的耳膜快要被震破了，眼前一片朦朦胧胧，下意识就摇晃了两下。此时，她真恨不得自己立马昏过去，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看不见听不见才好。
可是她还没有昏过去，就看见一个身影从旁边倒了下去。
“爸——”
“叔叔——”
“庭建——”
……
孙庭建眼不见心不烦，将自己屏蔽在了这一片混乱之外。
可是剩下的人就更加混乱了。
孙照阳冲过去背上他就往外跑，张阿姨忙着去收拾东西，丁博文在那打电话给医院，靳霏霏伯父伯父地表示关心，小丁丁还在艾月怀里哭的惊天动地……
莫珂珂……
莫珂珂反应过来，跟着孙照阳就往外跑。
“我来扶着伯父！”靳霏霏抢先一步上前去，稍稍衬着在孙照阳背上的孙庭建，顺便另一只手推搡了莫珂珂一把，“你就别添乱了！”
后来莫珂珂回想她这句话，怎么想怎么觉得这人不要脸，尼玛你长眼睛了没有，到底是谁在添乱？
不过当时她不知怎么地脚底发虚，就这么一下子给跌到了地上。孙照阳只顾背着孙庭建走了，根本就没回头看她一眼。她没有受伤的手撑在地板上，就看见了个孙照阳的背影和他背上孙庭建的后脑勺。
院子里响起了车启动的声音，孙照阳的车和丁博文的车一前一后从院门驶出去。四周立马安静了下来。
她这是……被群众给遗忘了。
莫珂珂缓缓地爬站起来，一转身，就看到在她身后的艾月。
此时小丁丁已经不哭了，像只受了惊吓的小鹿一般趴在艾月怀里，眼睛怯生生地看着她。艾月的眼神却是充满敌意，显然还沉浸在刚才被她扇了一耳光的愤恨里。
“你还不走？”她冷冷道，“我们家，不欢迎你。”
莫珂珂原本还以为她要自己跟着一起去医院，这下全明白了，人家这是直接赶她走呢。
莫珂珂看着满桌子散落的照片，没有说话。
而被艾月强塞在孙照阳手中的住院资料，此时也洒了一地。她看着地上的纸，已经可以很清楚地看见上面的字样：“疤痕修复术”“清宫术”……
如果她没记错，刚才艾月说，她在爱家医院，做过人流。
她弯腰将那几张纸一张张捡起来，理好，有些不可思议地看了一遍，又很是震惊地看了第二遍。
祝睿言的话又在耳边响起，“是我们的孩子。”
难道，她真的和祝睿言，有过孩子？
这个想法令她陡然一惊心惊肉跳，不自觉的手一抖，那几张纸就落到了地上。
谁能告诉她这是怎么回事？！
艾月看她的眼神里满是嫌恶，“怎么，没想到这个东西有一天也会被人发现？”她嘴角闪过一丝嘲讽，“不过说回来，当年你怎么不处理的干净点？”
莫珂珂不知道怎样去回答她的话，眼前散乱的纸张和照片令她的脸一点点苍白了起来，心里憋屈难受的要命，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不知道自己后来是怎么从孙家出来的，也不知道走了多远。大年初一的城郊，连班车都没有，她一个人木木地走在陌生的道路上，脑袋里一直是那个关于她的住院资料。算起来，已经快四年了。
那时候她总以为是自己是为情所伤，伤心伤身后在医院住了几天，后来回家后李秀晴对她倒是格外照顾了好长时间。她一改往日的唠唠叨叨，在莫珂珂面前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偶尔还能给她讲个笑话什么的，着实令莫珂珂受宠若惊了一段时间。那段时间里卢文溪也常来看她。其实她后来想来，失恋倒确实没什么，因为有这么多人温和地陪着。但也因为有这么些人，更加衬的祝睿言当时的令人失望。
前尘往事有太多说不清道不明的地方，她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什么样的过往，令这个家今日，这般的鸡飞狗跳。
口袋里的手机已经响了不知道第几遍了，她慢吞吞拿出来，看着上面显示的孙照阳三个字，默默地给摁了挂断键。
好烦啊，真烦。
她仰头看了看天空，泪终于就这么落了下来。
农历大年初一的第一天，她过的真的是十分的惊心动魄。过山车般的大喜大惊大伤大悲，这刺激，果然给了她这一年，一个“惊喜”的开始。
天色一点点暗了下来，她失魂落魄地走在路上，全然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口袋里的手机还是一个劲地狂响着，伴随着几声电量不足的报警声。她用最后剩余的一些电，给卢文溪打了个电话。
休假的卢文溪声音都是懒洋洋地，“这个点不吃晚饭，又想我啦？”
“给我爱家医院那个医生的号码。”她开口，这才发现自己的嗓子不知怎么已经哑了。
那头卢文溪显然被吓了一跳，“怎么了？”她带些迟疑，“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我要你给我！给我！”她突然咆哮了起来，“卢文溪你知道什么是不是？！你特么都知道是不是？连你也知道！你也知道！就特么老娘不知道！老娘自己都不知道！！”
有些憋屈，你真的需要找个端口给释放出来，莫珂珂觉得自己实在是憋不住了。
卢文溪那边寂静了几秒，“珂珂！”她有些紧张，说话也结巴起来，“这样啊……今天是大年初一，你说你给一个医生打电话问什么呢？再说人家也不记得你啊……回头，回头等我回来，我们一起去爱家医院……我们……”
“你知道是不是？”莫珂珂打断她，“你知道是不是！！”她这一声吼的分贝依旧不小，城郊的公路旁是广袤的农田，这个季节里荒芜荒芜的，配上她这声嘶吼，有点像是荒郊野岭的鬼哭狼嚎。
卢文溪都体会到这种阴森恐怖的气氛了，快速而坚决地回了个字，“是！”
她终于死心了。
“你看……你那时候除了和祝睿言结婚，否则不管怎么样都要把孩子打掉是不是？反正你自己都不知道，那我们为什么要说呢？再说你那时候那个样子……”
电话很是及时地关机了。
郊外，一个人，手机没有电，大年初一。
莫珂珂突然生出了一丝恐惧。
也许还因为她知道了一些事情。
这就不难解释为什么今天发生的这一幕。
其实时过境迁，她都不知道自己现在该不该还在乎这件事情。她想在乎，可是却过去了近四年。她想不在乎，可是……孙照阳在乎吗？
她想到了孙照阳，不知怎么心突地抽痛了起来。
缘起，缘灭。原来不过是刹那间。
几个小时前她还拉着他，谈笑撒娇撒泼。她看着他拿着戒指，自信心膨胀地连他前女友在的事实都淡忘了。然后……然后她现在就独自在路上了。
人生如戏，变化无常。
她自讽地一笑，深吸了一口夜晚的寒风，顿时觉得脑袋清醒了许多。走的久了，脚都麻木了，路灯昏昏黄黄的。她觉得有点饿，又有点累。
这两天，真是太折腾了。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跑到这个鬼地方来。手机没有电，包里倒是有两钱，可是往哪花呢？
路上偶尔有一辆车驶过，呼啦一声，根本就没有停下来做好事的意愿。再这样下去，不被饿死，也要被冻死了。
她可不要在新年的第一天就被冻死，这一年才刚开始，虽然开始的有些混乱悲催生不如死。
最后她不得不厚着脸皮看见车就挥手，可是见鬼的都是一些赶时间的工程车，尘土飞扬绝尘而去，那霸气……直接将她视作无物。
她将手机掏出来，摁了下开机键，想试图还能找到一点残留的电源。手机屏幕闪了闪，她心里也找到了一丝希望。再一看屏幕上出现了一个开机的动画，立马又变成黑暗一片。
不得不说，这种心情，让她生出了一种将这手机弃尸荒野的冲动。
晃眼间身后有一道灯光闪过，她顿时又打起了十分的精神，也不管是什么车了，转过身就将手臂伸出来在那摇晃。
大哥啊，你就停一下吧，我一定会付钱的。她想。
大哥果然开始减速了，莫珂珂瞪眼扫了扫，哟，还是辆奥迪。
奥迪哥将车停在她旁边，车窗缓缓降下来。莫珂珂那个激动啊，一张笑脸扯的跟年画似得，确定里面是个男的，上来就是一个“哥……”
哥将脑袋探出来看她，她立马就笑不出来了。
“是你啊，莫珂珂？”奥迪哥露出一嘴的白牙，“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这个时候，你说是笑还是哭好呢？莫珂珂看着化身为奥迪哥的快递员小张，不不不，章节，奥迪哥章节。怎么想都觉得诡异。
“你在等车？”他说，将头一偏，“上车再说，外面真冷！”
是啊外面好冷，她赶紧上了车，发现章节是一个人。
“你怎么会在这儿？这都快半夜了。”章节问。
“呃……”车里空调和外面反差太大，她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我，我走亲戚，迷路了……手机又没电。”
“在哪？我送你过去。”
“不不不……”她赶紧道，“我准备回去了，你送我回市区。”想了想，“你方便吗？”
章节转过脸看了她一眼，“这么巧，我也是走亲戚刚回来，那一起回市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