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三十的时候应该……”我想了想,“应该会嫁人了吧?”
李秀晴愣了愣,又重新回到她的话题上,“三十岁是个分水岭,二十多岁你还是个小姑娘,自由,任性,想怎样都行。可是三十岁,你还单身一人,没结婚也没有对象……你知道街坊邻居都怎么看我和你爸吗……你小舅他都……”
好了,原来是这样。我不想客气了,“原来说来说去,你就是在乎别人怎么看你和我爸。你觉得我年纪大了,在家里呆着给你丢人了?”
李秀晴愣住了。
“所以这几年你就忙不及得想要把我嫁出去,给我相亲。其实你根本就不是想我好,只是想我找个对象嫁出去。我好不好不重要,你的面子才重要是吗?”
这样伤人的话,说起来真是一点也不费劲。
“你就知道你的面子,你想过我吗?感情的事情不是你觉得好就好的,就像那时候你觉得祝睿言不好……”我把自己都说伤心了,“好,祝睿言他不好,不适合我。可是我觉得我和孙照阳也不合适,我和那么许多你跟我介绍的也不合适,我就是觉得不合适!”
我血冲脑门,说的自己眼冒金星,连伤心都来不及了。李秀晴被我这一番伤人的话给镇住了,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我。
这么些年,我第一次这样细微地观察她,观察到她惊错的表情,观察她眼角的鱼尾纹,观察她满头小卷下生出的白发。
这是我妈,我们现在在吵架,在彼此伤害。我觉得很是难过。
不知道怎的,我的泪就从眼眶里滚出来了。天这么冷,干冷干冷的,泪水在脸上像是条毛毛虫一样爬来爬去的。
我们的家是个十分和睦的家,这么多年来,除了李秀晴大声训斥我和老莫,这是第一次我这样明目张胆地顶嘴与她争吵。这很让我难受,李秀晴一定也很难受,我觉得我该向她道歉。
我说:“……”
“不合适就不合适!拉倒!”李秀晴将手里的围裙一把扯下来摔我身上,转身就给走了。
她这样说话,我反而觉得心里没那么难过了。
这样的不难过到了晚上时,完全就颠覆掉了。
首先是我上了网,看见卢文溪给我的留言,“莫珂珂,我觉得感情的事情就是两个人之间的事,它与家人朋友都没有直接的关系,希望你不要对我们的感情有太多的干涉。”
这几句话带有显而易见的外交措辞与不卑不亢的语气。我一边回想着从昨天到现在,除了给卢文溪发了一条女骗子的短信外,有没有跟卢文溪说过什么,一边细细体味了一下这条留言的含义。
卢文溪的意思是,她做小三神马的那是她的事情,与我无关,与任何人无关。我不可以干涉她的私生活。
这与她昨天晚上跟我说的话的态度来了个七百二十度的大转弯了。而且我明明记得昨晚上我根本就没有理她,更没做出什么干涉的事情来啊!
说黑说白都被你卢文溪一人说了,我可什么也没说。你这是突然反应过来后悔昨晚跟我说了那么多废话了,兴师问罪来了吧?
我登时愤怒了。
我愤怒地在对话框下面打了个“滚”字,发出去的那一瞬间又给删掉了。然后将卢文溪从好友名单里删除,再拉黑。
再然后我看着天一点点的黑了,我看见李秀晴买菜回来做饭,看见老莫回家了,李秀晴叫他吃饭,开饭了。可是李秀晴没有叫我。
我可不跟自己的肚子过不去,于是自己主动去盛饭吃饭。悲催的是饭桌上,李秀晴连气都没向我叹一口。
李秀晴生我的气了,所以不跟我说话。我有点不习惯,但是难得觉得蛮清静的。这个闹心的时候我需要清静,却又有点害怕清静。
我默默地吃完饭回了自己房间,对着电脑好长时间却没做任何事情。觉得自己的生活一团糟,现在却又平静如死水了。
我掏出满是未接电话未读短信的手机,想找个人吐槽一下,却发现现在,连一个听我牢骚的人都没有了。~
卢文溪拉黑了,孙照阳,祝睿言的电话拉黑了,李秀晴不理我。我突然觉得自己将全世界的人都得罪了一样。
最后我干脆准备睡觉,也许一觉醒来什么都好了。我一边安慰自己一边起身拉窗帘,赫然就看见楼下孙照阳的车停在那里。以前从来没觉得,这会却发现这车个性的很,在夜幕中一眼就能被我认出来。可是那又怎么样呢,停停罢了,也许人家孙照阳是觉得停这个地方不用交停车费,所以多停停而已。才不可能是因为等我呢,再说我才不下去呢。
我又胡思乱想了一通,索性恨恨地一把将窗帘扯起来,眼不看不心烦。
大姨妈来了以后整个人都没有什么精神了,又赶上这大冷天的,我倒霉的肚子那叫一个疼。我早早将自己送到被窝里焐了会,起床倒水的时候发现床单红了一大片……
这说明我的内裤秋裤打底裤还有家居裤,也同样光荣地挂彩了。
我脑子里顿时出现了个带墨镜拉二胡的长衫大叔,大叔的二胡在哼着《二泉印月》……艾玛谁能告诉我这cao蛋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我将血洗过的一堆衣服被单扔进洗衣机,等到洗衣机通知我洗好的时候又已经十二点了。原本还以为今夜无眠,结果我是困的眼睛都睁不开了,又冷又痛地缩进被窝就没有了知觉。
第二天我起的实在是晚,洗漱完的时候李秀晴都已经开始做午饭了。我难得地跟她问好,“早上好,妈!”
我原本想着,幽默一下嘛,李秀晴你消消气。或者李秀晴你十分生气,骂我一句: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早?骂出这样的话来也好。
可李秀晴就跟聋了一样顺便对我视而不见。就是不理我。
这平时跟一个人不说话没觉得什么,关键是跟一个人吵完架以后,不说话就觉得特别的难受加别扭了。就特别想找这个人说话了。
一直到吃完午饭,李秀晴还是没跟我说话。
我期期艾艾地回房间上旺旺,弹出的新闻很是显眼:“80后网店老板过劳猝死”。
坑爹的不带这样的好不好?刚想好好奋斗一下好好弄网店好好挣大钱,你这告诉我开网店会过劳死。我哆哆嗦嗦打开论坛,就见同行们在铺天盖地的吐槽。
开网店讲究的是全能有木有,尤其是个人开网店的更是要全能有木有?要有耐心拍照做图片,要有耐心跟买家亲啊亲,还要有力气进货搬货,还要有一颗宽大的应对中差评的心……
必须好强大有木有?虽说我还没累到那份上,但光看我最近这几天的情况,我觉得离猝死也不远了。
同行是知音。大家一致认为网店也是要享受节假日法定假日神马的,还有人提议网店店主因为常年在电脑跟前,很容易丧失与社会交流的能力。所以一定要抽空与周围的人多交流交流感情,亲情,友情,爱情,一个都不能少。顿时跟帖赞声一大片。
我看着看着,突然就又难受了。
亲情,友情,爱情。
还一个都不能少。
我莫珂珂现在,不是少,是都没有了。
不理我的李秀晴,莫名其妙跟我翻脸的卢文溪,被我赶走的孙照阳孙照阳……还有一起出现的祝睿言……我都不知道该不该将他们与传说的亲情友情爱情联系在一起了。反正现在是统统都一个不理一个了。
难道我在二十八岁就快结束的时候,搞得自己身边的人都跟自己绝交了么?
我突然间觉得无比的挫败与沮丧。
这样的挫败与沮丧持续到了晚上,我实在觉得憋得慌。我觉得该找个地方释放一下。
论坛里还在热火朝天地讨论着开网店过劳死的概率有多大,某位亲人列出了接下来自己家店铺的放假计划,那叫一个详细具体人性化。这位亲表示,该给自己放个假,看望亲人陪陪老婆孩子顺便旅个游什么的。真是个热爱工作热爱生活的好同志。
我顿时就想到我也该旅游了。
我和卢文溪研究的“末日游”还没个眉毛胡子,我们两就这么绝交了。我觉得什么十几年的闺蜜友谊,他妈*的都不如一个男人。这绝对就是闺蜜是衣服,男人是手足,可以没衣服,不能没手足。
这想着旅游呢,又想到卢文溪。想到卢文溪了,我顿时心情就不好了。心情不好的连锁反应,就是我想要逃跑。
莫珂珂一向具体鸵鸟品性,没事将头埋在被窝里顺便还想逃这些烦心事远一些。
我在网上随便订了张火车硬座,在网店上写好休假通知。又将几件换洗衣服打成了个包,就出门了。
三更半夜离家出走,真是很不光明磊落。何况在我这样的一个年纪上。
楼道里的感应灯呼哧一下熄了,我回了回神,觉得不能再这么犹豫下去了。不过是找一个清静,又不是一去不回。
我将围巾严严实实地包好,扛着小包就下了楼。刚出了单元门没走几步,就看见路边停着孙照阳的车。我的脚步下意识就抖了一下,这是被逮住的心虚么?
可是我离家出走关他什么事呢?要逮也该是李秀晴来逮我。想明白我就大大方方昂首阔步地自己走自己的了。车门咔哒一声,孙照阳已经站在了车旁。
我正走到他的车旁,这会离他不过几步远的距离。
“珂珂。”他叫住我。我本来想撒腿就跑来着,这会被他叫住了,再跑就显得太刻意了,还会很容易让人产生怀疑。那我想要自己出去溜溜的想法不就泡汤了么?还是先应付下吧。
我转过头看他,“有事吗?”还得做出一副什么都不记得很轻松的状态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