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之后,柳白看见警察将人——或者说是一具尸体,给抬了出来。
血淋淋的,白布都被染了红。
再看尹浣珠的指尖,白皙如玉,不染纤尘。
“人是你杀的?”柳白有些诧异地开口。
“如果你想去招供是你干的,我也没关系。”
尹浣珠起身离开这里。
柳白跟在身后,腔调懒洋洋的,“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柳白笑了一下,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你看起来不像是这种人。”
尹浣珠反问:“哪种人?”
柳白说不出来。末了,他想了一下,“不是那种,会随便杀人的人。”
“我以前也是个杀手。”尹浣珠说。
是个杀手,就必须会面对生命的死亡,以及鲜血所带来的残酷。
像从黑手党出来的人,对于这种事情,更应该是麻木的。
但柳白不这么觉得。他觉得,尹浣珠不是这种人,否则她不会离开黑手党,离开过去的那种生活。
因为看起来,现在的这种生活,也不是她所喜欢的。
似乎并没有必要,因为要离开黑手党,而抛弃很多东西。
比如,权力,以及随时可以得到帮助的势力。
柳白:“我在你身上,并没有看到杀手的那种血腥和暴戾的东西。你杀那个金发女郎,应该和那个牛郎有关吧?”
尹浣珠没搭话。
柳白继续猜:“她是牛郎的情人?但你也不是那种占有欲强烈的人,何况那个牛郎还对不上你的胃口。那么……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你记一个人记了这么久,多年之后还回来报仇?”
他忽然很感兴趣。
因为他知道,尹浣珠有脸盲症,可是事隔多年,她居然还认出了那个女郎,将其杀之。
很不可思议。
其实世间的事情也不过如此,有些事情很容易忘记,而有些事情却刻骨铭心。
这和人的记忆力其实并没有多大的关联。
真正有关联的,是那件事在人的心中的分量,以及它所留下的痕迹到底有多么深刻。
乃至多年后想起,灵魂依旧颤动,觉得疼痛。
想忘,自然也忘不了。
尹浣珠沉默了一下,只淡淡地说了一句:“如果曾经有个人拼了命地要保护你,那么你也一定会记得他。也会记得,要杀你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那年,她来M国执行任务。她曾觉得自己已经足以独当一面,顺利而又漂亮地完成任务。
所以尹浣珠孤身一人来到M国。
可是没想到,她的自傲,将自己暴露了。
那时,和她关系最好的,只有牛郎一个人。
她和他一起品酒,每次喝酒,她都没有钱给。但牛郎并没有介意,而是笑着,自己把酒钱给付了。
他们都说,每个与牛郎要好的女人,都得掏钱。
独独除了她一人不用。
他对她是真的好。
每到酒吧,都会有男人过来搭讪,都是牛郎做的挡箭牌。
可挡箭牌都是得挨箭射的。
牛郎也没少挨打,全靠一张脸吃饭的他,都险些为此给砸了饭碗——要不是尹浣珠及时出手。
那时她冷漠地骂了一句:“真蠢。”
从来没有一个这样愚蠢的男人,会用自己的身体,去挡那些烂事儿,受了不少的伤。
明明都是自不量力的。
可他却笑着说:“我不喜欢你,不蠢。”
不论他做了多少事情,这些事情又要多么愚蠢。
可他心里,都自始至终地明白,喜欢她,想要保护她的这件事,不蠢。
直到他死在她的面前。
……
现在,柳白总算明白了一件事儿。那就是女人发起狠来,丝毫不比男人差,甚至更甚。
。。。
如果说刚刚那个金发女郎的死,只是餐前开胃的话,那么接下来真的就是大餐级别的了。
之前尹浣珠对自己的身手有所收敛,而此刻,专业杀手的素养尽显。
柳白觉得这个女人真的是百变的,时而冷酷,时而邪魅,不管是冷刀子,还是魅惑地笑上一笑,眨眼间就让人给丢了性命。
他们就这样潜入了楚门门主的房间。
幽暗的房间里,有着一种古朴的木香。
男人就坐在书房的窗前,对他们的到来,无动于衷。
只要杀了他,她就可以与Leviathan达成交易,成为楚门的门主。
尹浣珠淡定自若地站在门口,没有着急进去,而柳白还在后面,替她清理后患。
没想到上次一别之后,再相见,就是生与死。
楚凡今晚穿得很正式,优雅的深紫西装,即使是在幽暗朦胧的夜色下,也可以看得出他的英姿,气宇不俗。
之前那副小混混似的酷痞模样,全然变了。站在面前的,似乎是位高贵的世家公子,风度翩翩,一双紫眸高贵又神秘,邪魅地笑着。
他走到尹浣珠面前,站定,垂着眸子看她的手,漂亮白嫩的指尖上沾了点血,没有擦干净。
“女士的手,应该时刻保持着优雅干净。”楚凡拿起她的手,从口袋里抽出手帕,动作轻柔又细腻,替她擦掉那些血迹。
然后俯身,吻了吻她的手背,抬眸露出妖媚的笑,比女人还倾城倾国几分。
“累吗?”他轻声问。
他在外面可以布了十几个人,都是B级以上的高手。
可她却一路过关斩将,能这样安然无恙地站在他的房间里。
以前那个小女孩,如今果然是长大了。
“可以借个地休息一下吗?”尹浣珠很上道地问,微微一笑,就让人心神荡漾。
楚凡微笑着答:“当然可以,请。”
房间里有两张靠椅,他们面对面而坐,就像老朋友一样。
不对,他们原本就是老朋友。
“我这儿刚磨了咖啡,你来得刚刚好。”楚凡起身去泡。
尹浣珠坐在靠椅里,漫不经心地问:“难道不是早就在等我了吗?”
“听说你最近真的要戒酒了,我才时刻准备着。”楚凡说,“谁知道你哪天会来呢?我不过是真的恰巧准备了,而你也刚好来。”
“过去的事情……”尹浣珠拉长了声线,停顿了一下。
她似乎陷入了很深地苦恼当中,皱着眉,有些痛苦。
那种痛苦,是想抓住某些东西,却总是无力的痛苦。
“如何?”楚凡将热腾腾的咖啡放到她的面前,坐在对面等她开口。
“我和你之前,算是朋友吗?”尹浣珠问。
“算,也不算。”楚凡模棱两可地回答。
“算的意思是,我对你的感情确实很好,好到忍不住想把Dave给杀了,独占你的那种。”
尹浣珠点头,“那么不算的意思呢?”
楚凡放下手中的咖啡,缓慢地扬起嘴角,眼神深邃,深不可测。
“不算的意思是……我们都有过要杀了彼此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