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清言一向看起来很是严肃。
但今天,他似乎不是这般。
身上没多少酒气,眼神里涌现出一层惊意,倒有些像是诧异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除此之外。
更多的。
应该不是她的错觉。
她竟然从他眼中看出了一丝失而复得的珍重感。
“哟,海三,你这是在做什么。”
从走廊那头,传来一道略带沙哑的嗓音,语音极有质感,既有调侃,也有看戏的意味。
安夏抹过头来。
看见是她。
刚刚和她通电话的那女人。
生的很高。
没想到这么高。
在女人中,绝对是少见的身高。
这么看下去,这人,不光干练,还很有些独特的气质。
身上那点做派,不光是说话,就连眼神,都像极了江修寒那帮鱼龙混杂的人。
于安夏而言,这人没那么重要。
重要的,是她身后站着的人。
手上握了件西装外套,伫立在原地,眼神望过来,连眉心都是皱的。
终于找到了他。
心总算回来。
失落落的心情,在遇到他之后,瞬间又恢复了元气。
微微和身边的海清言退开些距离,她点头示意。
“不好意思,麻烦借过。”
海清言没答话,只低头,盯着她看。
安夏没有心思放在他身上。
她只知道。
远处的封逸容,他现在正看着她,面色不虞不说,眼睛里,竟好像还有一丝惆怅。
真是服了他。
出来喝个酒,把自己喝成这样。
退开了海清言身边,安夏脚步飞快,朝封逸容在的方向走去。
走到沐织雪身边时,面色停顿,望了她一眼,狠意霎时露了一瞬。
沐织雪收笑。
面上嗜血的劲头退了退,和她对视。
安夏十分不耐。
“手机。”
沐织雪耸肩,轻笑。
“还回去了,不信,你问。”
示意她去问封逸容。
安夏最后瞪了她一眼,这才走到封逸容身边。
看着这两人扶持着离去,好半天,沐织雪渐渐转过脸来。
晃了晃酸疼的脖子。
关节吱嘎作响。
就说怎么许久不回来,京中对这位狠主的名声可谓是传的五花八门,更有甚者说,她得了抑郁症,和斯家那个驴蹄子闹掰。
全天下人都能得病,恐怕只有她不会。
狠人哪能这么轻易就服输。
今天一见。
见她望她的眼神,毫无波澜。
隐晦藏于心胸,坏劲浮于面上。
这才是她认识的安夏。
不禁失笑。
失笑了半天,身边有人经过。
是海家那位。
出于好意,沐织雪劝了一句。
“都是人家的家事,别为了你哥,操那个闲心。”
为了他哥么。
海清言终还是停了脚步,没有追过去。
手里有丝丝的黏腻感。
伴着酒香。
是方才托着她肩膀时,留下的印迹。
算了。
日子还久。
毕竟已经离了。
这一晚上。
安夏的心情难以言喻。
扶着自家这个看起来有些晕酒的老男人上了车,看见他捏着太阳穴躺在座上休憩,安夏给斯冰去了条消息。
【人找到了,你在哪】
斯冰秒回她消息。
【有点事,你们先走】
斯冰这辆车,她开着很不顺手。
尤其是座后还载了个看似喝酒已经快喝到发懵的大爷。
这档口,是把他带回封宅,还是带回她的住宅。
两相踌躇间。
最终决定还是去封宅。
只是没想到,车到了封宅。
唤管家来扶人,管家来和她道。
“夫人,老夫人来了。”
封逸容他妈来了。
这个小老太太,她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来。
下了车,封逸容好像恢复了正常。
看着也没有那么醉。
车上休息了会,精神养足了一些。
只是身上那酒味,重的能将她熏跑。
连管家都在说。
“先生一向酒量好,这是怎么了。”
她又哪里知道。
大晚上的,跑去和江修寒那群人喝酒。
喝到最后,江修寒都是被人抬着回去的。
可想而知,他喝了多少。
好在还挺安静,不闹酒疯。
事实却是,完全是她想多了。
扶着封逸容的手上阶梯,竟然被他一把推开了。
力气足够重,安夏被挥的连退了好几步。
“别碰我!”
急促的喊话。
安夏活生生怔在了原地。
一点也顾不得他大力气挥来时,对她的手腕造成的震痛。
与其说是吓着了。
不如说是伤到了。
心一下子就低沉了下来,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她从没有看过封逸容这样凶她,哪怕前几次吵架,吵到最后,他实在忍无可忍,也都只有她凶他的份,硬生生将他气晕在原地,捏着眉头拼命压气。
就,从来没有这样。
还这样看着她。
那眼神。
就像是看一个怪物。
充满了嫌弃。
嫌弃之外的,全是阴沉沉的戾气。
他似乎是,醒酒了。
迈着步子,安夏敛着面色,语气也不由得放缓了一些,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唤他名字。
眼里都是关心。
“封逸容。”
被她唤着名字,封逸容微微眯眼。
好半晌,才像是看清了她。
周身的戾气,一点点退去。
嘴里却还在说着不愉快的话。
“你来干什么,是不是想看我笑话。”
看笑话。
看什么笑话。
“没有。”她答。
“没有?”呵,他冷笑一声,再度阴着脸,气急败坏,“你不要以为我封逸容就这么好骗,到现在还能被你玩弄于鼓掌之间。”
他是输的一塌糊涂没错。
错就错在一次又一次被她骗,骗了身骗了心,到最后,骗的一无所有,却还是惦记着她。
“我,怎么玩弄你了。”
“你怎么玩弄我?”嗓音扭曲。
多可笑。
“当年这些手段,你全都不记得了是吧,要不要我帮你一件一件再回忆一遍!”
安夏抿紧唇瓣,唇角因为严肃,而拉长了一条紧绷的弧线。
对管家道。
“你先进去,我和他有话要说。”
“夫人……”
他怕两人会闹出事。
“没事,他不会动手的,这点我知道。”
她再了解他不过,哪怕就是生气,他也绝不会动手。
是把教养刻在骨子里的人。
管家退回了屋里,只敢站在远处观望,不能靠前,这心里,比什么都急。
台阶上下。
安夏仰头望着他,一字一句问。
“封逸容,你说吧,说说看,当年,我都是怎么骗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