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地方不明白。”
他缓缓问,眼睑上的睫毛微微颤动。
“你为什么,就一定要配合他呢,配合我大哥他做出这么荒唐的事,你知不知道,他这样做,实在是……令人有点不舒服。”
没有谁能眼睁睁看着亲人坠落在自己眼前,她也不例外。
缓了声音,他再次低下头来,与她近了一寸的距离。
“这件事,令你不舒服了是吗?”
她不想承认,也不想再看他的眼睛,于是,慢慢垂下了自己的脑袋。
视线里,看见他伸出手来,握住了她放在自己膝盖上的手。
“回答我,安夏。”
是,没错,他配合她大哥这样做,她其实是有点不舒服。
联手骗她,把她像个傻子似的,骗的团团转,她猜到了一些事,故意做局,而他,还是在配合她。
就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
谁都能配合。
这才是为什么,她明明察觉了一些异常,却宁肯自己去查清真相,也不肯多问他一句的原因。
她不是不敢问。
她只是害怕问。
怕又再牵扯出她不知道的事。
本来,她和他,就经不起试探。
而这些事,无穷无尽。
她和他,这中间好像总隔了点什么东西。
他觉得她不真诚,她却觉得,他让她看不透。
明明都发生过了那么多事,他又为什么,还能这样坚定地站在她身边,尽管将他的名声搞臭,他也只是默默生着气,并没有责备她,连骂她一下也舍不得。
“你明明都已经知道了是不是,”他都知道了,她最弱的底线,他早都已经知道了,但他仍然和平常一样,一点变化也没有,“我缺失了整整六年的记忆,我甚至想不起来我是什么时候再次遇到你的,那些和你恋爱的经历,我一点也想不起来。这些,你明明,都已经知道了……”
人活到一定时候。
什么都能发生。
他们家这位,竟难得对他吐了点心思。
这算是开诚布公吗。
“安夏,我忘了告诉你一个事。”
“什么事。”她极为缓慢地吸了吸鼻头。
松开了她的手,手里温度消散,追着他的动作,她抬起头来,正好,看见他盈盈深沉的眼睛。
他说话。
“你忘了不要紧,毕竟我和你,的确没谈过恋爱。”
她微微眯起了眼。
他又在胡说什么啊。
如果不是因为喜欢他,又怎么会和他生两个儿子。
即便有个什么元晁玉,那也是婚后的事吧。
她还写过一段长长的日记。
连恋爱纪恋日都记得那么清楚。
“难道,”脑袋飞速地转,“封逸容,我和你谈恋爱那会儿,你其实——其实压根就不喜欢我!”
他怎么可以这样!
他这是在骗婚啊。
白的也能被她说成黑的。
看见她这副模样,倒有些让他失笑。
这些道听途说,她脑海里那些零散的事件,如今,还真是让他好奇。
她到底都知道了些什么。
据他看来。
她是一概不知。
不然,哪里还能和他坐在这里谈心。
问。
“那可能,是我记错了,”说到这里,停顿一秒,继续询问,眸里闪着光,“安夏,你当真忘得这么彻底吗,连婚后……那些事,也都不记得了?”
婚后哪些事。
婚后、出轨?
突然间,她便意识到,现在不是说这些话的好时候。
她和他之间,好像这层关系,才最为扑朔迷离应是。
毕竟,在几年之前,她和他还很不熟,对他,也只有仰望的份。
“啊,这个,这个嘛。”
见她又露出这副小女儿模样,他险些失笑。
按下心思,继续又道。
“忘了也好,不是什么有脸面的事,你那些事迹,真要说出来,两个儿子,面上都没有光彩。”
“别说了别说了,”快别说了,“那些事情,我怎么知道我婚后,会有那么混,你别说了,不要再说了,封逸容,你是想我现在就社死是不是?”
说着,她佯装生气,转过了身去,面对车窗,开始扣起车窗上的毛玻璃。
手指在玻璃上划了两下,不见他来哄她,想了想,微微,又抹回了脑袋。
霎时,就撞进了他晦色失水的眼睛里。
他深深地望着她。
果然。
那晚酒后失态,和她说些有的没的,让她误以为她是在婚后才开始卷他的钱。
殊不知。
她与那个该死的元大少,其实相识要在这之前。
她竟然弄错了时间线。
她不仅弄错了时间线,她过去,还送错了情书。
那封情书,原本,便是要送给元晁玉。
就这么误打误撞被他收下。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安夏看着他,就在车里,这么和他对视,他那面上,好似划过一丝窃笑。
什么个意思。
他在为什么事高兴。
高兴她婚后出轨,自己给自己做实把这件事又提了出来,他以后好压她一头是吗。
当即就有些绷不住。
又在问自己。
他在意那段过去吗。
不然,早就知道那些事情的他,为什么在她看上去有些改邪归正之后,他竟然一点也不追究她那些过去,反而,还整天和她亲亲。
“封逸容。”
面色耽溺。
她喊他的名字。
“嗯?”他从喉咙深处发声。
“你是不是特别爱我?”
爱我爱到即便我什么也想不起来了,都不计较。
爱我,爱到,独自一人承受那些复杂的过往,却也能和她冰释前嫌。
这是真的。
还是他另有目的。
胡思乱想间,他已经挨了过来。
摸着她的背,扳正了她的身体。
靠在车玻璃上,她和他面对面。
听见他问。
“乖宝,你是不是跑题了?”
这一刻。
她承认。
她彻底没了。
就因为这一声称呼。
整个人都没了。
完全沉浸在他的柔色之中。
甚至开始顺着他的话问。
“那我该问……问什么?”
回到最初的话题上。
“你方不是问,我为什么配合安简修。”
“为,为什么。”
配合安简修是真。
配合她也是真。
“因为安简修,毕竟是你大哥,”是她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的亲兄长,“你们安家的事也好,沈家的事也罢,王家亦然,都同我扯不上关系,我在乎的,自始至终,只有我们家小傻子一个而已,施恩于安简修,无外其它,真要说个理由,只是因为,他在你心上,有那么几分重量,既然是跟你有关的事,我又怎么能不上心。”
她如今是真的明白了。
他绝对是情场高手。
几番话说完。
她便完全沉浸在他诉说的深情之中,随着他的情绪,心上仿佛被什么东西轻扫过。
瞬间,就动情了。
最后一点理智告诉她,她终于想起来,她上车之前,为什么那么难受。
她不想和他争执这些有的没的,也只是想告诉他。
她们安家的事,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只她一个人受就好了,他不要再受牵连。
他负责开开心心,赚钱养她和两个儿子就好了。
不,养儿子就好,她不用他养。
她自己能挣钱。
双手抱上了他的脖子。
“封逸容,以后我们安家的事,你可不可以都不要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