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我在军营已经三月有余，凭借过硬的拳脚混得风生水起。
在我出老千赢光小卒的钱，又大摇大摆地放高利贷后，清御把我叫到了跟前。
“将士们都不容易，你赢钱能不能。”他斟酌了半天：“收敛点。”
我捂紧钱包警惕地看着他“当初是你眼巴巴求我留下的，要不是回不去，谁愿意待你这。”
“我这里就这么不堪？”
我看着他清贵的脸出现些许委屈的表情，砸吧嘴不做声。
突然外面传来急促的呼声：“敌袭，敌袭。”一支箭刺穿幕布落在案板上。
我掏出长鞭冲出去，清御紧随其后，营外火光四起，狼烟里两队人马在厮杀。
我抓住一个敌军的后脖子，在他错愕的表情中掂了掂抡出去，挂到了树杈上，又反手一鞭抽得另一人滚出几米开外，怪好玩的。
“让让，你旁边待会，很快就好。”我来了兴致，嫌提剑的清御挡路。
敌军很快就溃败而逃，我不顾清御的劝阻追了上去，埋伏倒是躲过了，结果掉进了捕猎的陷阱里，后背被荆棘刺的鲜血淋漓。
高度两米，正愁怎么爬上去的时候，听到了清御唤我。
“我在这，这有个大坑，你小心点。”我忍着疼应他。
一阵窸窸窣窣声，清御纵身跳了下来。
“别怕。”他拥住我，“我听你刚才声音不对劲，你是不是受伤了。”他想查看我的伤口，又怕弄疼了我，不知所措地像个犯错的孩子。
月光落在他的侧脸上，低垂长睫，满目心疼。
我心尖微颤，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我游历三千世界时，只当是游戏，不干预，不动感情。
我趴在他肩头，他小心翼翼托着我，温热的触感让我想一直走下去。
好像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20.
三国围攻墨国隐隐成势，大战一触即发。
决战前夕，他带我去看萤火虫。
翻过山头，一片丛林升起星星点点温润的光，
我同他并肩躺下。
“仗打完了你想干嘛？”
“天下安康，百姓安居。”他说得认真：“你呢？”
“我？可能去游历大千世界吧。”时空裂缝已修补好，我随时都可以离开。
“若胜了，我去陪你。”他握住我的手，侧头看我。“若是战败，我知你非凡人，有自保的手段，还请帮我收敛尸骨。”
小将军的神色分外认真，
我的神色晦暗不清，他也没有等到我的回答。
第二天战鼓喧天，三路兵马兵临城下。
清御一身铁甲，立在墙头，从容不迫地发号施令。
战争甚是惨烈，城下尸骸遍布，血染城池。
我被禁锢在这具身体里，如同旁观者。
城破之时，清御被围攻，几柄长枪刺进了他的身体，他捂着伤口，费力地挥着剑。
我突然发现我能掌控这具身体了，忙抽出长鞭把包围圈撕出一个小口。
我扶住他，他倒在我怀里，苍白的脸微勾唇角，贴着我的耳朵轻声唤了句“小骗子。”
我甩开不断逼近的敌军，但两军军力悬殊，我实在有些力不从心。
“这次别救我，你快走。”他伸手推我。
满目疮痍，平日里熟识的小兵已身首异处。
我绝不蹈覆辙。
我违背天道召出十万骷髅，把敌军吓得四处乱窜。
三千世界自有其运行规律，身为外来者强加干扰，是会受到天道制裁的。
我闭眼，无比坦然地接受即将到来的雷劫，下落时刻，清御扑了上来。
21.
天兵押卸着我，听命把我流放到蛮荒之地，我埋头走的踉踉跄跄。
一抬头故人在前方立着，清御一如当初长身而立，却有几分萧瑟。
他灼灼的目光紧紧锁着我，我绕过他，不发一语，慢吞吞地走向冥王。
冥王神色复杂，只是怔怔地看着我。
“还算你有点良心，知道来送我。”
他紧抿唇，半天才道：“你又是何苦。”
我只是笑，反问：“你不也是吗？”
孟婆早已重入轮回，去寻她那死在战场上青梅竹马未婚夫去了，如今这个，不过是冥王借着旧物捏的一个假人罢了。
自欺欺人，比我还可笑。
“你这么做是为了去找扫把星？”
“不全是。”
清御是个好神仙，享香火得道，也回馈苍生，在他身上，我看到了作为仙人的责任与担当，我敬佩他，也愿意同他一起匡扶乱世。
但于我而言，转世投胎便不是当初那个人，即使记忆还在，灵魂未变，但早就不是原原本本的那个人了。
从前的我确是动了心，想与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将军游历三千世界，但现在我只是扫把星捡回来的野草罢了。
寒冬时他把我揣在怀里，被揍的满地打滚的也要偷仙露滋养，在世人嫌弃放狗时拉着我跑，他纵我，溺我，拼了命升职只为让我吃上一口饱饭。
我不能辜负他。
22.
蛮荒。
地如其名，触目是无垠的荒原，无四季之分，日出酷暑难耐，月出寒冰飞霜，凶兽遍野，
我紧了紧衣裳，冒着冰雪前行，这莽荒万里，也总有走尽的一天。
一路上遇到了许多凶神恶煞的妖邪，被我收拾的顺服做了小弟，去打探扫把星的消息。
皆杳无音讯，倒是探听到离开蛮荒的秘法。
朝太阳落下的方向走到底，期间经受烈焰焚烧，再同镇守出口的古兽打上一架，赢了便能出这莽荒。
我怀疑扫把星早已不在莽荒，他说过，他会回去寻我。
我决定闯上一闯。
这火落在身上疼极了，如针般细密地钻进四肢百骸，烧灼着我的本命，但我到古兽面前时，浑身无一块好肉。
“你是来挑战我的？”
“不是，我来寻人的。”我向古兽描述了扫把星的容貌。
古兽喷出一口寒气，“我记得他，灵魂点都不好吃，一身霉运，肉都酸了。”它顿了顿，“但是还算是个不错的后生，被我咬断了四肢，还能折腾三天，爬也要爬出去。”
我眼前一黑，几乎站立不住，猩红着眼“你吃了他？”
“我不光要吃他，还要吃了你。”古兽凶相毕露，扑了上来。
我强提气，提起鞭子迎战，但之前的烈焰焚烧了我太多灵力，实力十不存一，很快就被它的爪子按在地上，锋利的牙齿不断逼近。
在此时，空间出现波动，清御提着剑出现在裂缝里，他运剑刺在古兽的脚上，古兽发出一声怒吼，吃疼地放开我。
清御则飞身落在我面前，抱起我扔进尚未闭合的时空裂缝里，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总不能让你亏得太厉害。”他脊梁笔直，提剑迎上去。
23.
清御仙君陨落了，灰飞烟灭，上天入地也再寻不到半点踪迹。
同凶兽同归于尽，以自身封印出口，以免穷凶极恶的妖邪出来为祸苍生。
冥王告知我此消息时，我只是眨了眨眼睛，我已经呆坐了半月了，空荡荡的像个壳子。
“我想去轮回了。”我一字一句。
冥王沉默了片刻，轻轻地答出一个好字。
我想去吃火锅，麻辣烫，糖葫芦，也想仗剑天涯，尽些力所能及之事。
但背负记忆太累了。
故人已逝，前尘往事皆可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