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开衣裳，程翊的背上几乎全是青乌，严重的地方还掺着红血丝，有个别的地方甚至破了皮。
“啊~”姚若宁惊呼出声，“父亲真是的，怎么下这么重的手！”
大夫说的不严重，大概是见惯了各种伤患，比程翊严重的比比皆是了。
但姚若宁觉得还是下手不轻，看着仍是有些触目惊心。
“没事儿！”程翊笑着安慰她，“我从小就调皮，经常挨揍，都习惯了！”
拧开盖子，倒了些药在手心上，姚若宁轻轻的涂抹在他的背上。
“痛不痛啊？”一边上药一边问。
程翊云淡风轻，“一点儿都不痛！”
姚若宁不语，默默加重了些力道。
程翊一声闷哼。
“怎么样？”姚若宁欣喜的问。
“没……没事儿，不……不痛”程翊勉强扯开嘴角露出了一个笑容，但转头就痛的呲牙咧嘴，却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哦”姚若宁相信了，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举着自己的手掌怀疑的看了又看，并且在他的背上用不同的力道比划。
每按一次，程翊就痛的面部扭曲，双手紧紧的抓住被面，不敢发出声音。
姚若宁：“大夫说了，有淤青的地方，涂上药酒慢慢的揉，伤会好得快一点儿！你既说不痛那我就放心了，在帮你揉一会儿？”
程翊听了头疼，但是却转头笑眯眯的回道：“好勒！”
姚若宁点头，抡起胳挽起袖子就开干，仔仔细细来来回回，一个角落都没有放过。
程翊默默将拳头塞进嘴里，欲哭无泪。
半晌，额角都渗出了细汗，姚若宁又问：“这次有感觉没有？”
程翊早已痛得抓心饶肺，却要强挂微笑，“不痛……不……一点儿……也不痛！”
说的时候心里在滴血。
丟什么也不能再媳妇儿面前丢面子！
姚若宁直呼奇怪。
她看着自己的手掌，喃喃自语：“我已经使出了大半的力气了啊，居然还是没有感觉，莫不是还是力气太小？”
末了，使出毕生最大的力气去揉，一边揉一边沉着声音说，“那这样在试试”
“怎么样？有感觉了吗？”
程翊已经痛到了虚脱，他觉得也许说有一点点痛，大概形象也打不了多少折，哑声说道：“终于……有些……有些……痛的感觉了……”
“太好了！”姚若宁松了一口气，立刻停止了手上的动作，“大夫说过了，一定要柔到有痛感为止，好得快！”
程翊嘴角一抽，“这么重要的事，怎么不早说”
“我一早就问你了啊！”姚若宁擦了把汗，也注意到了程翊的额头，“咦，四郎，你额头上为什么有那么多的汗？”
程翊：“咳~热的！”
“是吗？”姚若宁感受了一下。
屋里烧有碳，走了一圈似乎是有些热，姚若宁立刻让人将碳撤走。
房间里弥漫着很浓很浓的药酒味道，想了想，她又打开了窗。
“散散味儿”
程翊：“你把窗拆了，为夫都没有意见”
姚若宁：“……”
饭已经好了，丹云和怀莲摆上了饭菜就退了出去，姚若宁扶起程翊坐了过去。
两人一边吃饭，姚若宁想起今天在花厅他说的话。
“你今天说要参加今年的科考是不是真的？”
程翊放下碗筷，擦了嘴，忽然转过头抓住姚若宁的手，满眼的温柔都要掐出水了，姚若宁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想抽手出来，抽不出。
程翊：“真的！比真金还真！我一定要考上两榜进士，让你扬眉吐气，在咱们家里在娘家在外面都挺直腰杆！”
两人隔的十分近，姚若宁从程翊的眼中看到了真诚，她相信了。
但是……
离考试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了，即便她再相信，这个节骨眼可以说可能性是极低的。
况且程翊已经多年未有温书了。
“其实……”她不忍心打击他的积极性，便装作十分感动的样子道：“四郎能有这份决心，上进心就很好了，妾身心是暖的，在哪里都能挺直腰杆，即便……即便……”
姚若宁低下头，这句话说的尤其小声和小心翼翼，“即便这次考不上也没有关系，上进就成！”
“以后咱们的机会多的是！”
闻言，程翊眼中的深情褪去，握紧的手也松开了，整个人都沉默了下来。
皱眉看着姚若宁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姚若宁暗叫不妙，还是伤了他的自尊心。
就想着要说些什么缓和一下，就听见他转头吩咐丫鬟道：“去叫秋实把我的书给搬过来！”
“四郎，你……”姚若宁瞪大了眼睛。
程翊嘿嘿一笑，“不错！我从现在起要挑灯夜读！”
姚若宁：额，大可不必这么卖力！
一刻钟的功夫，卧房外间的罗汉床上就摆满了各种书籍。
姚若宁和两个丫鬟站在一边手足无措。
丹云：“奶奶劝劝四爷吧！今儿才受了伤，还是早些歇息，养好伤是正经！”
怀莲：“可不是，有伤就有寒，正月还没有过呢！夜里冻感冒了可不划算！”
“要不……”
“娘子！你赶快去睡！不要管我！”
姚若宁劝诫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被程翊推进了内室，她无奈的摆摆手，便睡下了。
但夜里睡得并不踏实，她做梦了。
梦到了前世，她前往娘家商议女儿的婚事。
哥哥家三个儿子，她挑了最小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白身做女婿，可即便如此嫂子依旧是冷嘲热讽，东拉西扯的不愿意。
回程的路上下起了雨，马车滑落……
屏风后有微黄的灯光透过来，程翊的影子照在屏风上，不多时，他抬手翻了一页书。
姚若宁分不清这是什么时辰，更有些分不清哪一个才是现实，可是有一种焦虑却刻进了她的骨子里。
若是她在那场意外中丧生，已经年满十六的女儿会再守孝三年，本就婚事艰难，往后就更难嫁了。
叹了口气，睡意全无。
轻手轻脚的穿起鞋子，从程翊身边走过，他竟是没有发觉。
她走出房门敲开了旁边耳室的门，守夜的是丫鬟名叫绿萝。冬夜冷，前半夜做完了事情，基本上后半夜都可以直接睡。
姚若宁敲了一会儿门，里头才有动静。
“去吩咐小厨房给四爷煮碗阳春面，加俩鸡蛋”
绿萝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点头往小厨房跑去。
姚若宁进屋，坐到了罗汉床对面，和他同盖一床被子。
被子里了进了人，程翊才抬头，看见姚若宁笑盈盈的脸，惊讶道：“你怎么起来了？”
“你不在我身边，我睡不踏实，就醒了”姚若宁知道他吃软不吃硬，故意嘟着嘴，一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的模样。
果然程翊合上了书。
“我看着这样的你莫名有种心安的感觉”姚若宁低声说出了自己的感受，
“脚踏实地，心也落到了实处的感觉”
渐渐抚平了刚才做梦带来的焦虑。
夫妻俩隔着烛火对视，双方的眼里都闪着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