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清这才听懂了老钱的弦外之音。
她心提起,扒住前方座椅倾身,“说清楚,严先生是出事了吗?”
“皇嘉国际有人被捕。”老钱静静审视她,“蒋先生亲自下场了。”
陈清也看着他,“你怀疑我?”
她本以为老钱奇奇怪怪的态度,是看穿了和赵明玩的这出把戏,原来是怀疑她和蒋璟言打配合,调虎离山,对皇嘉国际动手。
“陈小姐,是与不是,您无需对我解释,待会儿见了严先生,您跟他谈。”
陈清靠在椅背上,佯装恼怒,实则暗暗放下心来。
既然老钱和严柏青怀疑的点偏离,那么起码保证码头那边儿会很顺利。
虽说没抓到章家,赵明活着回到蒋仲易身边,也不算扑了个空。
连绵的霓虹映射进车厢,刚进市区,老钱猛一刹车,陈清猝不及防,额头磕在前方椅背。
“裴家的车。”老钱疑惑嘟囔。
陈清从眼角扫了一眼他。
明明是严柏青才从大湾区调回来的司机,对本市的角色倒是了解得很。
看来和华眉一样,是严柏青的心腹。
陈清降下车窗,和袁卉隔空对视。
“清儿,系主任找你找不到。”她挤眉弄眼,“裴公子不放心我跟着学校,刚好,咱俩一起,机票他给包了。”
老钱没直接阻止,只小声提醒,“您的行李还在严先生车里。”
陈清知道严柏青不见她这一面,会找出其他理由让这趟公益演出进行不下去,为避免不得已的麻烦,她必须去皇嘉国际。
“你去机场等我。”
“一起吧,我闲着也闲着。”
老钱推门下车,恭恭敬敬鞠了一躬,“裴太太别介意,陈小姐有要事,严先生会送她跟您汇合。”
袁卉手肘撑着车窗,语气平平,“严先生忙,不麻烦他了。你们前头走,我后面跟着,要去哪里,我停在门外,不会打扰到严先生。”
裴公子上半身探出驾驶位,打了个响指,“一会儿的酒会裴家受邀在内,我得把太太托付给陈小姐才行,赶巧了,听说严先生也去酒会,我替我父亲跟他打个招呼。”
合情合理。
说到这份儿上,老钱再拦着像是心虚。
裴家上流阶层,在商场人缘不错,老钱若得罪了裴公子,容易给严柏青惹是非。
于是,他欠了欠身,返回车里,朝着皇嘉国际一路疾驰。
半小时后,车子在一条街外的私人会馆停下。
陈清还没张嘴,老钱侧身解释,“是严先生的意思。”
市局带人走的时间段是非营业期间,阵仗也不大,会所里一切照常,只是裴家在,严柏青是皇嘉国际背后的东家这件事,不可声张。
会馆是座徽式四合院,毗邻中心湖,没有门头,没有招牌,只亮了门前的灯。
浓重的夜里,清清冷冷。
陈清拢了拢外套,刚抬脚,袁卉迈下车,“我在这儿等你,不急。”
她挨近,老钱倒没有后退的意思。
袁卉孕期脾气更大了,看这司机表面恭顺,正要发难,陈清拍拍她胳膊,“风大,车里等。”
“陈小姐这边请,严先生等急了。”
陈清跨过门槛,发现老钱没跟上。
“你不进去吗?”
老钱颔首,“严先生吩咐我在外面等。”
陈清深吸一口气,做好心理准备,走进去。
出乎意料的,华眉立在连廊处的阴影里,看见她,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也对,现在估计所有人都认为皇嘉国际的事情与她有关。
越往深处,男人的交谈声越清晰。
穿过一扇拱门,前方豁然开朗,交错的光影下,严柏青一身白西服坐在竹椅上,握着手机接打电话。
华眉出声提醒,他抬眸,眼底的阴冷直直看到了陈清心里。
两三分钟,通话结束。
严柏青起身,大步走近,利落扬起手。
掌风使得陈清本能闭眼瑟缩,下一秒,温凉的掌心覆在她颈侧。
她小心翼翼睁眼,严柏青笑出声,“以为我会打你吗?”
他略后仰,偏头看得认真,“取药箱来。”
华眉转身进了一间屋子。
严柏青摩挲伤口附近,语气温和,“疼不疼?”
“还好。”
“吓着了吧。”
陈清摇头。
华眉拿来药水和包扎的纱布,递给他,悄无声息站在一旁。
“清儿不觉得害怕。”严柏青弯腰,捏着棉签靠近,“是因为早有准备,对吗。”
陈清不禁一哆嗦,向后躲。
男人蹙眉,神色担忧,“很疼?忍一下,不处理容易留疤。”
他说得如此自然,陈清一时拿不准他有没有生气。
“我听老钱说了。”她先起了头,“会所有麻烦,你怀疑我和蒋先生给你做局。”
严柏青面孔平静得无波无澜。
陈清咽唾液,眼睫轻颤,“我不知情。”
“当真吗。”
“嗯。”
他丢了棉签,慢条斯理进行下一步,“我相信你。”
华眉欲言又止,退回到连廊。
陈清在严柏青掌心一动不动,任由他包扎。
竹林被风吹动,男人身板若有似无挨着她,滚烫的气息萦绕,倒不觉得冷。
“你去负一层做什么。”
陈清盯着他,“你和何姨在忙,我不知道该找谁,就自己去看有哪些酒可以送得出手,拍照查牌子价格。”
“找到了吗。”
“没有。”
严柏青又笑,“我母亲喜好收藏,不是市面上轻易买得到的。”
陈清抿唇,“我没想那么多。”
“赵明上次逃跑,据说是有人提醒。”
她没接茬儿,问了另外一个问题,“他为什么口口声声,要你给活路?之前他私自转移万丽虹,到底是谁指使?”
严柏青顿了顿,拉开距离回到石桌旁,端茶杯,“你想说什么。”
“你说孟鸿文是真凶,又说我父母的案子与你没有关系,如果是孟鸿文指使,你为何帮他善后。”
陈清一股脑儿将疑问抛出,她是揣着答案来问,并不是要听他亲口说,而是蒙混过关,掩盖在严家演戏的慌张。
严柏青喝完了一杯茶,不轻不重撂下,“因为我对蒋家有怨气,故意引你误会,这个回答,清儿满意吗。”
他突然这么坦白,陈清接不上话。
风大,竹林声响也大,如同魑魅魍魉长啸,令人毛骨悚然。
严柏青缓缓落座,交叠双腿,“我本可以不与璟言计较,不与蒋家计较,但为了清儿,我情愿做个小人。”
“我不明白。”
“蒋夫人和孟鸿文,让我母亲一生抱憾,我怎会让自己踏上这条不归路。”男人指尖敲击桌沿,“纵然我使了手段,纵然,你是带着目的来到我身边,总归是来了,还带来了一样惊喜。”
陈清在这瞬间头皮发麻。
他笑意柔情似水,半眯着双眼,“一样璟言都还不知情的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