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清腿软得站不住，赵明一边不敢暴露出自己，一边肆无忌惮绕到她脖颈处拎起。
即便这是在严家，在严柏青的地盘，可这栋宅子附近有住户，饶是严柏青想动真格，见了血，不好收场，不比在孟鸿文那儿，可以随手弄死他。
这个道理，是陈清告诉他的。
他耐着性子等大门口安排好，向怀里扫了一眼。
这姑娘胆子是真大，偷偷摸摸下了楼，找到他，摔碎酒瓶，给了他割断绳子的时机，又暗示他择良木而栖，蒋仲易比严柏青更值得投靠，想出去，只能凭借这个法子。
对于老东家，不用陈清强调，赵明心里明镜儿似的。回到蒋家，虽然蒋仲易会依法处置他，可也会留一条性命，不像严柏青和孟鸿文，行走在违纪边缘，说是给荣华富贵，却是一辈子躺刀尖儿上的荣华富贵。
人啊，只有到了生死关头才肯接受这个道理。
他上次吃了亏，严柏青翻脸不认人，逼得他如同丧家犬，好不容易抓住陈清这根救命稻草，他只好搏一把。
不出半小时，老钱去而复返，朝严柏青点点头。
男人将目光落在赵明脸上，分明是笑着，但说出的话让人不寒而栗，“陈小姐从前在蒋家是什么身份，你清楚，她如今在我严家地位更高，有一分的差池，动一丝邪念，蒋家尚且会给你活路，璟言倒是不会取你性命。”
声音戛然而止，陈清猛地一激灵，颤巍巍望向他。
严柏青唇边淡薄一抹笑意，视线像是在她身后，又像是在她左肩，“我不一定。”
她垂眸，这句对赵明的警告，暗含了几分意味不明的指向。
……
皇嘉国际进展顺利，蒋璟言带了足够的证据施压，除非孟鸿文露面，谁也挡不住市局带人走。
他看着会所的人通风报信，等郑塬赶到，掐着时间差去码头。
大亮在严家外等了这么久，没等到任何可疑车辆，蒋璟言暗中让人跟了蒋夫人的保镖，得知码头有部署，猜到了陈清想要做什么。
他联系了学校的系主任，替陈清请了假，三点学校的行程不变，陈清晚点儿直接去无恨村汇合。
与此同时，唐萧明引着裴家的车从学校出发。
蒋璟言谁也没告诉，生怕蒋夫人阻挠。
黄昏时刻，暴雨连天。
陈清和赵明共乘一辆车，泊在码头不远处的大道上。
“陈小姐，多亏您牺牲了。”赵明单手扶着方向盘，另只手和陈清的左手腕捆了一条绳，将戏做全套。
陈清从窗外收回视线，眼神示意他少说话，以防车里有监听。
赵明松了绳子，环起胳膊，“脖子那伤您多担待，我也是不得已。”
“理解。”陈清盯着前方，雨幕中目之所及的地方空无一人，她不免有些慌乱。
严柏青不会就这么放赵明离开，接应的一定是章家，所以她才给蒋夫人放出消息，能抓现行。
目前蒋仲易在省里穷追不舍，章部长的身份在那儿，一旦章家下马，孟鸿文为自保，不会动手捞人，双方不睦，孟党有聪明人看懂风向，总会跳出来主动坦白。
陈清揉了揉手腕，转头，“老钱来消息了吗？”
“还没，再等等，这会儿雨下得大。”
天气最能掩人耳目，没道理等雨停，陈清不由得涌起一股焦躁。
好半晌，她手机震动，是蒋夫人的消息：码头没有章家的人。
陈清心口忽地塌陷了一大片。
正在这时，赵明向前探身，“走吧。”
老钱举着伞候在树下，要笑不笑注视陈清下车，“陈小姐别担心，我就在这儿等您。”
“严先生呢。”
他避而不答，朝他们身后偏头。
两名货船工作人员模样的男子站过来，“二位这边走。”
赵明没有怀疑，扼住陈清胳膊跟上去。
他知道会有人接应，只是不知道陈清等得另有其人。
雨势小了不少，但乌云仍旧厚得恍如深夜，陈清专注脚下，不敢向四周多观察，怕严柏青注意到异常。
清除孟党是保密行动，上头的命令不允许闹大，章部长这样的角色，他们更是小心谨慎埋伏，万一泄露，后续工作量太大。
等上了船，工作人员交给赵明一身制服和一把钥匙，公事公办的态度，“你的行李。”
陈清扫了一眼，那钥匙样子不寻常，大约是放钱的保险箱之类的。
赵明趁人不注意，凑在她身旁低语，“陈小姐，接下来的路，咱们各走各的，您自求多福。”
陈清嗯了声，转身，跟着工作人员钻出船舱。
她走得非常慢，慢到身后的男人出声催促。
“抱歉。”陈清朝他笑笑，“我腿软了。”
“您抓紧时间，拖久了不好。”
她稍稍提了些速度，又慢下来。
那艘船上有多少是蒋夫人的人，有多少是严柏青安排的，她不清楚，只能靠这种笨办法来拖延，防止出什么岔子。
直至她慢吞吞走回停车的位置，老钱都表现得相当有耐心，“我送您去见严先生。”
“他人呢？”
“在皇嘉国际。”老钱盯着她，“场子上出了点儿意外。”
陈清没在意，以为哪位得罪不起的客人醉酒闹事，严柏青刚上任，社交方面不比之前，各方各面需要维护。
商场的圈子油，严先生本就有着九曲十八弯的心肠，在其中应对得游刃有余。
老钱驾车返回市区，瞟后视镜，“您那伤有大碍吗？”
陈清沉浸在思考中没回神，摇头敷衍他。
“歇会儿吧，严先生该责怪我了。”
“赵明挟持我谋求生路，他的生意比我的性命重要。”
老钱又瞥后视镜，似是而非回复，“严先生为何没来，您不清楚吗。”
陈清僵了一霎，望着窗外不出声。
绿灯亮起，老钱踩了一脚油门，就在这时，对面车道一辆黑车擦肩而过。
陈清脊背缓缓直起，盯着那处。
“蒋先生来晚了。”老钱的口吻极平静，含着几分笑意，“许是也被什么事耽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