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俩相顾无言。
蒋夫人被看得有些难为情，裹上披肩，“你就当我是迷途知返吧。”她眼眶始终发红，“这段时间我将心比心，我是怎么担忧你父亲，你也是怎么担忧她。除非生死皆小事，以后你的日子怎么过，随你。”
蒋璟言坐直身子，格外庄严周正，“我知道您不愿见严苇岚，但有些话，得由您来说。”
蒋夫人点点头，“陈年旧怨，是该了结。”
“陈清在严柏青那儿，严苇岚就一定会在孟鸿文手里，具体该怎么做，找父亲商量。”蒋璟言抄起车钥匙出门，“另外，关小姐婚后才能成为关家话事人，此时大刀阔斧抢严氏地盘恐怕势单力薄，通知外公那边的叔伯，帮帮她。”
“你去哪？”蒋夫人皱眉。
蒋璟言步伐匆匆，没回复。
一个小时后，他驱车抵达历家老宅。
自从陈清被穆老大带走那件事后，他承诺给历夫人的名单还差最后一人，纪明尹。
室外气温太低，蒋璟言一支烟抽完，手骨节嘎吱响。
烟头刚掐灭，佣人跨过门槛，“蒋先生，您请进吧。”
他回身取出车里的文件袋，登上台阶。
历家老宅相当大，七拐八拐的，终于看到庭院中央立着一道人影。
他驻足，恭敬欠身，“历董。”
历董背对他喂鱼，腔调听不出喜怒，“你知道我烦你们蒋家人吧？”
“知道。”
“没有拜帖逼上门，这是第二回。”
蒋璟言掸了掸文件袋的封皮，“我来给历夫人送业绩。”
历董将鱼食盒交给佣人，转身睨他，“是送业绩，还是另有所图，用不用我点明？”
被戳破，蒋璟言也没难堪，浅笑着随他进中堂。
三分钟左右，历夫人风风火火赶来，“倒茶！”
历董极其自然递茶杯到她手中，倒不至于卑躬屈膝，却也有讨好的成分在。
蒋璟言默不作声移开视线。
圈子里传扬历董是个‘妻管严’，历夫人还是方家二小姐时全家娇纵，婚后更甚，今日两人不知道是不是闹矛盾，虽有些尴尬，但正中下怀。
“纪明尹。”历夫人翻看资料，“终于逮着他了。”
“还没有。”
她当即变了脸色。
蒋璟言做足了准备，求人办事，姿态得放低。
“这几天的事情您应该听说了。”他抻了抻衣摆站直，“我死里逃生，不是偶然。”
历夫人面容平静，“跟我有什么关系？”
“实不相瞒，省里有件秘密任务，我父母，我，都参与其中。”
她食指支起下巴，摩挲那儿淡为粉色的疤痕，“所以你没空，准备把这个烫手山芋丢给我？蒋先生，这可跟咱们当初的约定不太一样。”
主位的男人面孔一沉，“送客！”
“我的客人，用你发话吗。”历夫人斜去一记眼神，小声咕哝，“这会儿摆的什么架子，你女儿逃学还跟我犟嘴的时候怎么没见你放屁！”
历董叹气，“夫人继续，我不插嘴。”
中堂只留了两名添茶的佣人，历夫人声音再低，蒋璟言也听得清清楚楚。
提到孩子，他心口酸涩得厉害，抿唇垂眸，“我妻子怀孕了。”
历家夫妇对视一眼，没吭声。
“我得去找她，无暇分身，但此时疏忽，难保纪明尹逃之夭夭，后患无穷。其他人没这个本事，只能求助历夫人了。”
历董端起茶杯，从眼角打量他。
男人身板挺得笔直，明明是来求助，一副不卑不亢的模样，还知道见缝插针。
在气头上的女人，是不想要旁人插手决定的，尤其是本就蛮横有主见的女人。
果然，历夫人没有过问历董的意见，利落点头。
纪明尹是主动现身。
蒋璟言在贤轩茶楼露面后，消息传得很快，纪明尹托人给他送了封信，记录了严柏青勾结那个险些被驱逐家门的关董所做的勾当，说来也好笑，托的是茶楼老板峰海。
这个峰海背景不祥，蒋璟言调查后发现他与斌成历董有渊源，这才顺势找上历家。
历夫人手里有一批海外设备，追踪不在话下，纪明尹只知道现在孟、严、蒋三人在找他，根本不清楚还有历夫人这么一号人物揪着青佑福园的事不放，因此，交给她是最稳妥的。
商量好计划，蒋璟言郑重鞠躬道谢，“我只有一个请求，纪明尹，必须是活的。”
历夫人笑出声，“你以为我们是黑社会吗？喊打喊杀的。”
他没回复，欠身告辞。
迈过门槛之际，历董不咸不淡叫住他，“带着我的话去贤轩茶楼，那儿有足够的人手，帮你找老婆。”
蒋璟言愣了一瞬，不等他拒绝，历家夫妇已起身，向后门走去。
历董瞥他一眼，隐晦警告，“我容忍蒋家的人在我面前耍心眼儿，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我的忌讳蒋仲易应该没告诉你，今天权当我善心大发，当一次‘堂哥’，提点你这一回。”
蒋璟言蹙眉转身，中堂空荡荡。
……
中悦酒庄。
夜太重，丁点儿月光都没有。
男人在昏暗光线里的身影格外深沉，保镖靠近，“严先生，晚饭时陈小姐和保姆说了两句话，我觉得有些不对劲儿，调了监控，她偷偷用过保姆的手机。”
男人晃着酒杯，“做什么了。”
“发了条短信，号码归属地是唐家，严先生，要在唐家外部署吗？”
“在唐家部署。”严柏青一字一顿，“你认为有用？”
保镖没搭腔。
“清儿也是知道我对唐家做什么都没用，才冒这个险的吧。”
“我派人24小时跟着陈小姐。”
严柏青揉捏眉骨，“不用了，她不过是使小性子。”
保镖欲言又止，悄悄退下，仿佛没来过。
男人撂下空酒杯，上楼。
陈清卧室的门锁被他下令拆除了，防止她寻短见，晃晃悠悠关不严。
他敲了敲门，门板晃动得更厉害，缝隙越来越大，屋里的光亮泻在他裤腿上，柔柔一片。
“有事？”陈清刚洗过澡，头上盖着毛巾，额前的发丝还淌着水。
严柏青迈了一大步，极具侵略性倾轧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