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柏青心脏似乎停顿了半秒,后脑勺发麻,“您怎么来了?”
“华眉办事不力,我来搭把手。”
他迎风而立,面容浮了层暴虐,“她人呢?”
孟鸿文意味深长笑,“她在你身边帮不上忙,让她劫走陈清,竟然疏忽大意,被郑塬的队伍横插一脚。既然如此,我替你解决了她。”
“您知道我问的是谁。”
听筒里静默了几分钟,严柏青脊背密密麻麻爬满了冷汗,立刻补充,“唐家说会撤手,难道不想放人,通知了洲南?”
这句欲盖弥彰的话或许作用不大,但好歹让孟鸿文态度没那么强硬。
“唐家识相。”他说,“纪明尹告诉我了,若非你出面挑明利害,这件事办不成,柏青,你辛苦了,等下回去,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严柏青大脑嗡嗡轰鸣。
早知纪明尹不是个甘心对他人俯首称臣的人物,只是他没料到,竟然还是选择了眼看就要失势的孟鸿文。
那也就是说,这些天他的一举一动,都在孟鸿文的监视下。
“您要带陈清去哪儿?李向力女儿还在唐家扣着,我原本——”
“你不用管了。”孟鸿文不由分说挂断。
乌云铺天盖地,黑压压地悬在天际。
男人拳头攥得嘎吱响,蛮力搪开司机,坐进驾驶位,疾驰而去。
孟鸿文在此时冒险出省,只有一个可能,他打算金蝉脱壳。
蒋仲易进了医院,蒋璟言百分之八十命赴黄泉,上头明显弃了蒋家,孟鸿文想利用这个时机逃出生天也说得过去。
想到这儿,严柏青给老钱打去电话,“纪明尹临时倒戈,想办法联系他,只要透露孟鸿文的行踪,我保证他全身而退。”
“倒戈?”老钱吓一跳,阴雨天的瞌睡全吓退,“那他还会合作吗?”
“一定会,他能在我这儿留有后手,在孟鸿文那里同样,抓紧时间!”
前方混沌的天如同末世般翻腾。
严柏青将油门踩到底,瞳孔是密密麻麻的红血丝,三十多年来,他尝惯了委屈与耻辱,除了滔天的恨意,几乎无情无感,却陡然尝到一丝心痛与懊悔。
……
午后两点,唐家车队在高速匝道逼停唐萧明的车。
他查看交管局发来的严柏青的定位,降下车窗喊话,“滚开!以为我不敢撞吗!”
两三秒,头车副驾驶位男人下车,拉开后排车门,走下来一位身穿咖色大衣的女人,黑发一丝不苟挽在脑后,脸蛋略丰腴,没有半点科技痕迹和网红韵味,秀眉红唇,眉心一颗浅浅圆润的痣,颇为大气瞩目。
唐萧明注视她,“怎么?姑婆觉得你能拦住我?”
女人是关之瑾,他名义上的‘未婚妻’。
关老爷子膝下三子一女,关之瑾是长孙女,又是二房独女,从小接受的是培养继承人的精英教育,气质高雅脱俗。
唐萧明只在正式场合上见过她,一颦一笑皆是运筹帷幄的勃勃野心。
“你是青春期的小男生吗。”她居高临下望着唐萧明,气笑,“多大的人了,遇事只会情绪化。”
唐萧明没跟她计较,移开视线,“让开,我是去救人的。”
“救人有救人的法子,先回家,关家的长辈还在。”
“你听不懂吗?”唐萧明没熄火,掌控着方向盘不退让,“关小姐,关总,我说的是人命关天的事情。”
关之瑾双手抄兜,高跟鞋随意在地面轻点,“萧公子,我明白你对这桩婚事持消极态度,但身份即是责任,唐家与关家的荣辱在昭告天下那刻起密不可分,所以,你唐萧明要救的人,我同样不遗余力。”
唐萧明眼神半不屑半恼怒,“关家不同意呢?”
“为何不同意?就因为你萧公子的女人被绑架流产,对方揪住这个把柄,笃定关家坐视不理吗。”
他心口一沉,不吭声了。
关之瑾慢条斯理走到副驾驶外,叩击两下车门,“打开,回家,我帮你。”
唐萧明迟疑半晌,解开锁。
“知道我为什么从众多富家子弟中,偏偏选了你吗?”
他没搭腔,车速飙升。
关之瑾靠在座椅上养神,不咸不淡说下去,“外界道萧公子玩物丧志,无人知晓你韬光养晦三十年,经手的事悄无声息开花结果,足以说明你有头脑,有能力。既然你我各取所需,我不过问你从前的感情,那件事我只当唐家子嗣在外人手里吃了亏。”她彻底闭上眼,“而我容不下挑衅家人的行为。”
唐萧明眉头松缓了不少,好奇打量这位关大小姐。
返回唐家时,大保姆见他和关之瑾乘同一辆车,喜笑颜开让佣人先去汇报。
“老实哄长辈开心。”关之瑾嗓音压低嘱咐,“想救人,就按我说的做。”
……
省厅。
昨日黄浩移交,缉私局、经侦队,两个单位人马轮番守着他做笔录、查证、整理证据链,郑塬全程陪同。
连卓送来的资料,是黄浩海外账户里所有走私所得明细、货物对照表,以及两年前一起贩卖人口案件的涉事人员。
有了这些,黄浩吓得晕厥好几次,他知道,若不是蒋璟言在,谁也查不了这么深,自然不敢再叫嚣,对来审讯的人也不再持质疑态度,极度配合。
郑塬仔仔细细看过所有资料,来源和经手人,是罗家其中一家公司的员工。
连卓说,蒋璟言退役后以罗先生的名义,投资成立了一家离岸公司,主做进出口贸易,相当于罗家的分公司之一,罗家移民时,蒋璟言借此机会将探子派去公司入职,从而秘密调查。
郑塬惊讶蒋璟言竟然那么早就开始准备,还跟连卓开玩笑,罗先生有这么一个朋友,真够倒霉的,好好的商人,净做些卧底的活儿。
玩笑过后,两人谁都没再说话。
“蒋夫人还好吗?”郑塬搓了搓后脑勺,喉咙哑得不成样子。
连卓靠坐在会议桌旁,精神气折了大半,“今早叫我过去,说要准备葬礼。”
“没见着尸首,我不信他死了,练兵场上折麽兄弟们这么多年,一人骂一句,他就是当了阎王也得给叫回来!”
话音刚落,下属来敲门,“郑哥,有人举报铜北街有枪支弹药交易。”
铜北街曾经是洲南最热闹的长街,市场从街头延伸到街尾,只不过后来房地产开发了新地段,市场搬迁,那儿也就随之荒凉,只有破旧的居民楼,和零星几个菜摊儿。
“非法交易跟咱们举报?是市民吗?”郑塬利落起身,发号施令,“通知各大单位,公安牵头行动,工商部门配合,让咱的人辨认型号溯源。”
下属应声,离开前嘟囔了一句,“那人还挺有意思,署名是‘黑鸡白毛’。”
郑塬瞬间愣怔,随即掐腰笑骂,“混账王八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