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家那位关董不过四十出头,头顶秃得半根毛不剩,仅剩一缕滑稽挂在额前,一脸纵欲过度的相儿。
保镖引着他进门时,严柏青刚选了瓶威士忌坐下。
“严先生。”他笑呵呵擦汗,上下扫视,“早有耳闻,不如一见啊!”
严柏青换上了西服,头发打理得利落精干,并未起身迎接,“我没什么名气,倒是关董,声名远扬。”
他没理会严柏青的弦外之音,兀自落座,“纪总人呢?邀我过来,他自己失约了?”
“纪总应该说得很明白。”严柏青单手晃着酒杯,语调闲闲,“我们不妨去掉那些套话环节,我时间有限。”
关董一僵,随即干笑两声,“严氏集团要跟关家谈合作,找到我头上?严先生,你可知道我不是什么重要角色。”
“这次的合作,足以让你成为重要角色。”烈酒入喉,严柏青声音略嘶哑,“听说,贵夫人捏着关董的把柄,正要跟关家讨说法。”
关董脸色彻底大变。
严柏青不咸不淡瞥他,“关家如果有一丁点儿损失出于你的手,这董事会里的位置,可是得另寻他人了。”
“你能帮我解决那个泼妇?”
“家事还是留给关董自己处理,我能做到的,是给关董那个位置遮风挡雨,任何人都无法撼动。”
关董盯着他。
严柏青倒出一杯酒推到他面前,面孔讳莫如深,“包括关家。”
……
蒋璟言失踪的消息不胫而走,部分人蠢蠢欲动,另部分人静观其别。
祁家找不到讨伐的对象,在华盛上演的闹剧不得已暂停,老钱奉命在集团附近接应,半小时过去,道路上迟迟不见祁家人踪影。
又过去十分钟,手下保镖发来一张照片,祁家的人上了一辆黑色商务,走的是相反方向。
老钱放大照片上的车牌,咒骂一声,立刻拨出号码,“严先生,祁凯被唐家人带走了。”
“看清了?”
“绝对错不了。”老钱重重拍了把方向盘,“唐家没派自己人出手,萧公子有位表嫂几年前改嫁,丈夫是媒体公司高层,带祁凯走的正是他们公司的车,唐家这是要替蒋璟言洗白啊!”
严柏青正跟关董下棋,随意落下一枚白棋后起身,走到一旁,“哪是替璟言,这是要替自家讨公道。”
老钱没反应过来。
“别忘了,萧公子那个未出世的孩子。”
他顿悟,“那您——”
“盯紧祁凯。”严柏青揉眉骨,一张脸阴郁,“区局那里有当时的笔录,我眼下出面不方便,你们也不许靠近,给唐家提了醒儿就糟了。”
“唐家想拿到证据不是轻而易举?他们窝着火呐!严先生,大湾区几位老董事架空您,再出问题,您不是彻底沦为笑柄了吗?”
老钱听不到回复,语气试探,“关仁东若去唐家要不出人来,您手里还留了张底牌吧?”
严柏青腮骨一霎绷得鼓起,眼底煞气冲天。
“那张底牌是用来讨一个心思不在您身上的女人,还是换董事长的尊位,您得做个决定了。”
他紧紧捏着手机,极力压制着。
两分钟左右,严柏青哑声,“去办你们该办的事,我会考虑。”
通话挂断。
关董看出他有事要忙,弃了棋子儿站起,主动告辞,“严先生什么时间要唐家那位姑娘,言语一声。”
严柏青神色如常,除了语调比刚才要凝重,“自然越快越好。”
“还是多给我一些时间吧。”关董调笑,“你都要不来的人,唐家是不会那么容易松口的。”
“我和唐家有些误会,你只需告诉他们这个就好。”
关董若有所思扫了他一眼,颔首离开。
转天上午,严柏青参加了两台严氏集团的会议,全程没有讲话,老家几位长辈甚至公开教训了他几句。
怪只怪那时严苇岚病情恶化得突然,在外人眼里,他坐上董事长的位置纯粹是赶鸭子上架,严苇岚又在气头上,没有帮他在集团内部署,她的那些拥护者,也被严柏青斩草除根。
想破解困局,除非严苇岚病逝公布遗嘱,他堂堂正正继承股份,如若不然,这关头,怕是虎狼环伺。
会议结束,严柏青接到关董的消息,唐家邀他做客听戏。
唐、关两家婚期临近,估摸有些流程礼仪需要中间人一同协商。
“提到我了吗?”
关董笑声爽朗,夹杂着几分讨好,“提前说了,不是给了对方找借口取消会面的机会嘛!”
严柏青咬着一支烟,烦躁晃动颌骨,“如果拒之门外——”
“放心吧!你也说了,唐家藏着的姑娘是秘密,当着关家人的面儿,他不可能当众拒绝,再说了,我的面子,唐家多少得给。”
他哼笑。
这关仁东,也不完全是个草包。
下午三点整,唐家姑婆在中堂听陈清身边的保姆汇报。
“陈小姐三餐正常了,前几天还得劝几句,这两日自个儿主动吃了,药也顿顿不落,今天早晨还跟大夫要求重新号脉调整药方呢。”
姑婆喝完了茶,叹气,“女人保胎最辛苦了,璟言现在下落不明,她即便没有胃口也得强打精神留住这个孩子,不容易啊…”
“陈小姐确实懂事,您跟她说的话,她全都听进去了,您别伤神呀!”
姑婆摩挲太师椅扶手,继续叹气。
唐老太爷得知蒋璟言出事的消息,急火攻心病气缠身,原本还能勉强撑着走动,今日一早佣人传话,老太爷说全身骨头都疼,直接卧床不起。
唐萧明和关家这桩婚事,当初定的日子是为着给老太爷冲喜,后来出了那档子意外,蒋璟言从中劝和给唐家处理的时间,现在来看,又得提前了。
与此同时,严柏青和关董抵达唐家老宅大门外。
跨过门槛之际,手机嗡嗡响。
是集团秘书的消息,董事会罢免了两名高层。
他眯眼看名单,皆是他提拔上来的人。
大湾区这群老狐狸,曾经是严苇岚的手下败将,她缠绵病榻,他们便生了非分之想…
“严先生,一会儿唐家如果翻脸,你有后招吗?”
男人没吭声,侧脸轮廓在廊下显得相当冷峻,似乎走神了。
关董清了清嗓子,“严先生?”
严柏青脚步忽然放缓,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先不提要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