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提?”关董诧异扬眉,停下步子,“什么意思,你反悔了?”
“让你闭嘴,听不懂吗。”严柏青语气骤然狠戾。
他胸中憋闷,用尽全身力气克制。
由于皇嘉国际牵连到了严氏,董事会对他刚上任便惹出丑闻十分不满意,罢免他在集团的心腹,无异于吹号角鼓动其余人削弱他的势力。
唐家带走祁凯,应该是已经掌握了前因后果,与其闹起风波被董事会借题发挥,不如他先发制人。
关董瞧他脸色不好,敢怒不敢言,不满嘟囔,“真是白折腾…”
唐家佣人直接将两人带到后山戏园子,他们对严柏青不熟悉,只当他是关董带来的客人,坐席安排在第二排。
姑婆看到他,虽惊讶,却没说什么,眼神向一旁示意。
“早就想拜访老夫人,奈何您前几日忙着。”关董小跑迎到中央的太师椅,“顺便啊,我跟您介绍一位关家的贵客。”
严柏青登上台阶,客客气气欠身,“老夫人,柏青不请自来,您别见怪。”
姑婆抿了口茶,淡笑着,“严先生言重了,既然是关家的贵客,就不是外人。”她搁下茶杯,“只是严氏什么时候跟关家有合作了,没听关老爷子提起过。”
关董在左侧落座,“您也知道,我得替老爷子视察工厂,前儿个和严先生恰好在酒会上碰到,也是缘分呐!”
姑婆静默几秒,随意问询寒暄。
佣人将客人的茶盏点心挪到前排,请严柏青入座。
他余光打量佣人的站位,方才在唐家老夫人身边的保姆悄悄退了出去,估摸是去拦请陈清来戏园子的人。
看来在见到他时,这老夫人便已经知晓他是谁,也知晓他的目的,更清楚他和陈清之间的渊源。
“听说你母亲病了。”姑婆面冲前方,语气平平,“集团的担子压在你一个人身上,怎么有空来南边凑热闹?”
严柏青拂去裤腿上的浮尘,态度相当谦逊,“有公事,也有私事,关乎严家未来,辛苦一趟也没什么。”
“是前天到的?哎呦,还好那天你们没来家里,这戏园子有个破口,被小人钻了空子,可吓坏老太爷了。”
“抓到了吗?”关董大惊,环顾四周,“谁这么大胆子!老太爷没大碍吧?”
佣人添了壶新茶,姑婆望着杯中的白烟摇头,“自家的事儿一件接着一件,忙不过来,耽误跟关董见面了。不过——”她意味深长停顿,笑了声,“这戏园子的墙都能透风,其他事也好办。”
严柏青垂眸敛眉,没接茬儿。
关董听不明白意思,但感觉得到这气氛不大对,讪笑着应和几句,转头看台上。
戏班子准备就绪,三声锣响开了场。
今日这几出戏,原本是唐家为了招待关董,瞧瞧这戏班子的功力关家是否入眼,且顺理成章提及婚期提前的,只是没想到来了位不速之客。
不多时,姑婆让佣人传话,临时点了出《赵氏孤儿》的片段。
寒风阵阵,后山树林窸窸窣窣形成一股震撼人心的气势。
台上程婴忍辱负重、伺机而动,台下众人暗流涌动、云波诡谲。
严柏青神情寡淡,点了点茶杯示意。
趁着佣人添茶的间隙,他仔细打量纷飞戏服遮挡住的文武场人员,不着痕迹蹙眉。
蓦地,唐家保镖上前,“老夫人,有个女人鬼鬼祟祟靠近陈小姐的院子,被扣下了,陈小姐说,交给您处理。”
严柏青眯缝着眼,隐约明白了什么。
“带过来。”
戏班子忽然被叫停,演员不明所以望着这儿。
下一秒,那名琵琶女被扭送到众人面前。
“她是戏班文场里的琵琶女,陈小姐在戏班子入园第一日发现不对劲,吩咐我们暗中监视。”保镖队长一五一十汇报,“连续几日,这名琵琶女几次三番接近陈小姐好友的卧房,那个房间后窗是监控盲区,就在刚刚,她破窗进入屋里,被我们当场扣下。”
关董没见过这副阵仗,慌里慌张站起,“老夫人,这——”
“让两位看笑话了。”姑婆气定神闲掏帕子擦嘴,命令保镖,“好生看管,通知市局来拿人,务必问出是谁指使。”
关董叉着腰在琵琶女周围打转,“老夫人放心!煞费苦心潜入唐家,意图不轨…市局如果问不出,我请老爷子来问!”
严柏青倏地抬眼,关董被瞅得一激灵,想明白的刹那,后背止不住渗汗。
“老夫人既然有要事,我们就不打扰了。”严柏青站起颔首,与琵琶女擦肩而过。
他气场阴恻恻的,轻飘飘一个眼神,震得琵琶女浑身颤抖。
关董亦步亦趋追在男人身后,压着嗓音,“我说严先生,您搞哪出啊?那琵琶女是你放进去的?你这不是害我呢吗!”
严柏青一言不发出了戏园,路过陈清所住的宅子时猛地驻足。
院门正对着影壁墙处站着一个人。
乌漆漆的长发被风缠绕,杏粉色大衣衬得那张脸皎洁无暇,一双眼干净透亮,静静站在那儿,注视他。
四目相撞,严柏青喉结重重一滚。
那琵琶女是华眉选来盯着李向力女儿的眼线,她能选在今日动手,少不了陈清的推波助澜,刚好给了唐家老夫人一个当面拿捏他的机会。
若琵琶女经不住调查,加上祁凯,唐家压制他的筹码便成了两个。
任意一个,都足以让他在严氏的位置岌岌可危。
“是你做的吗?”严柏青质问。
陈清朝前迈了一步,微微仰头,“是你做的吗?”
“清儿,你就这么不愿意跟我回去?”
陈清看向他的眼神半无奈半悲悯,沉默片刻后,转身匿于拐角。
男人双眸中卷起漩涡,胸膛剧烈震颤,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