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一开始便一直在替段正阳委屈，也一直在替他指责自己，十分不平的模样，不像是来替林茂源办事，倒像是来抱不平的。
“你喜欢正阳。”
姜似雪笃定地道。
林禾君只僵硬了一瞬便放松下来，懒得说谎便索性大方承认：“是啊，他处处优秀过人，我喜欢他不是很正常么？你以为谁都同你一般对他视而不见吗？”
姜似雪皱着眉问：“你刚才说正阳胃出血，是真的吗？他现在怎么样，严重吗？”
“当然是真的，我用这个骗你做什么？”
林禾君斜睨了她一眼：“那个傻子在家里红酒啤酒混着喝，助理说上门去找的时候他差点把做饭阿姨的料酒都拿开喝，胃痛到昏厥，放下就叫了急救车。”
姜似雪一边听着，搁在腿上的手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抓皱了裤子的布料。
林禾君指责的没错，她这段时间每天同司若尘待在一起，享受着后者给她的安全感和庇护，竟然完全忘记联系段正阳，哪怕只是报个平安让对方安心，也强过让他干着急的好。
浓重的愧疚感压得她喘不过气，如果段正阳真的是因为她的事而买醉出事，那他的这场病，她难辞其咎。
“怎么，心里不舒服了？觉得对不起他了是么？”
林禾君见女孩不说话，刻意刺激她：“段正阳那么骄傲的一个人，为了你的这些破事一直都没有停止过奔波，除了耗费人力物力寻找一切可能帮得上忙的人，甚至还想要约我的父亲谈一谈。他为你做的事，不比在隔壁等你的那位少，但是你呢？你只知道做你的贵太太，在公众面前秀恩爱，除了一刀又一刀地扎在他心上，你又为他做过些什么呢？”
她的一番指责看起来十分合理，句句属实，但是她忘记了一个最重要的前提——
那就是姜似雪对这些事完全不知情，她甚至不知道段正阳已经从国外回来了。如果她知道这些事，是断然不会心安理得地白白接受这些好处的。毕竟她一直将段正阳视为一个亲近的大哥，虽然不能接受对方的情意，但也决不会那样狠心的。
姜似雪知道林禾君不是无缘无故地说这些话的，对方的目的似乎只是想要先占领道德高地，最终的目的还没有提出来。
她垂着眼睫细细思索对方可能会提的要求，白皙的侧脸被阳光映亮，泛出一层暖融融的光泽来。
林禾君盯着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你知道你现在这副无辜的模样简直令人作呕吗。”
她听起来像在提问，语气确实咬牙切齿的肯定，内里蕴含着明晃晃的恨意和不甘。
姜似雪不为所动，平静地抬眸同她对视，甚至还不那么明显地笑了一下。
“你咄咄逼人的样子，也不遑多让。”
女孩手执茶壶轻巧地为自己添了一杯茶，袅袅的热气氤氲在空气中，本该静谧柔和的气氛此刻却是剑拔弩张，弥漫着淡淡的火药味。
姜似雪直视着对面的人，她原本黑白分明的眼睛在阳光的照射下变成了深茶色，显出一种无机质般的光泽来，冷漠又犀利，像是能洞察人心。
“林小姐，你告诉我这些无非是想激起我对正阳的愧疚从而使我将自己放在一个赎罪者的位置上，然后利用我的负罪感趁机逼迫我答应一些要求，不是吗？”
林禾君被她看着，恍惚有一种自己变成透明人的感觉，而对方说的恰好正是她的打算，她就是准备先打破姜似雪的心理防线，好让对方主动降低自己的底线，那样她才能顺理成章地达到自己的目的。
这是她的谈判手段，却还没有完全使出来时就被对方戳破了窗户纸。
她盯着对面的人良久，喜怒难辨地叹了口气。
“我真是讨厌和聪明人讲话，无趣，还打乱了我的节奏。”
“我也一样。”姜似雪没什么表情，“讨厌你们这种自作聪明的人，比如林茂源，再比如你。”
她这么一说，林禾君反而笑了。她大笑起来的时候眼尾微微下垂，形状饱满的嘴唇勾出一个妩媚的弧度，身上那种古典美人的气质一下子被冲散了，居然显出几分风尘气来。
“那我就直说了。我要你拒绝段正阳，让他对你彻底死心。”
她笑够了就抛出这么一句话，理所当然的模样，仿佛她说出口就断定姜似雪一定会答应似的。
姜似雪确实很好奇她这个颐指气使的态度是什么在支撑着，装作很感兴趣的样子问：“是吗？要我拒绝段正阳这么简单？你要我满足你的要求，你能给我些什么呢？”
她已经看出来面前这个大小姐不过是想用这起官司来作为条件让她远离段正阳，这种卑劣低级的手段果然和林茂源如出一辙，不愧是嫡亲的父母，同一条阴沟里出来的恶心生物。
既然看破了对方，索性就陪她演演戏，看看她还能说出什么惊人的言论来，也不算白来了这一趟，权当给晚餐时间增加点谈资了。
这么想着，姜似雪已经完全放松下来，将胳膊支在桌上双手交叉，下巴搁在上面，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看着对面的人。
然而林禾君似乎并没有听出她的戏谑之意，反而像计谋得逞一般高傲地抬起下巴：“我对你的要求就这么简单，只要你拒绝他，别再给他希望，让他能安安生生健健康康地过自己的日子，就可以了。而你就可以恢复自由身，和林家的案子我会处理，不再牵扯你。”
姜似雪点点头：“听起来是个不错的交易，让我很动心。只是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个案子呢？毕竟周琦已经死了，不能亲自来指认凶手，不是吗？”
林禾君不屑地轻嗤一声，正准备说什么，忽然像智商回笼一般警惕起来，盯着姜似雪道：“你不会是在套我的话吧？”
“怎么会呢，既然要做交易，我自然也得有知情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