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似雪轻轻地吸了一口气，迈步向前走去。
小小的花童替新娘捧着长长的尾纱，另外两个提着小花篮，一边活泼地蹦蹦跳跳一边向两侧的宾客撒花，空气里暗香浮动，满是馥郁的芬芳。
段正阳始终面带微笑正视着前方，带着他心爱的女孩一步步走近她的爱人。他轻声道：“阿雪，祝你幸福。”
新娘没有说话，他只感觉到自己臂弯的那只手猛然攥紧，抓皱了他的礼服布料。
段正阳终于释然，轻轻地拍了拍女孩的手，此刻他们距离新郎只剩三米。
两米，一米。
司若尘仿佛已经等不及了似的，在满场宾客善意地哄笑声中走下了台阶，主动缩短了最后的几步距离，直到女孩带着薄纱手套的手落进了自己的掌心，他高悬已久的心终于稳稳地落回了胸腔，像是重新被灌注了生命力一般兴奋起来，甚至后知后觉地泛起些不可思议的感觉来。
这究竟是他的新娘，还是他的全世界？
司若尘无意将这两者区分开，他轻轻地吐出一口气，凝视着女孩面纱下洁白如玉的脸庞，悄悄收紧了自己握着她的那只手。
宾客们停止了鼓掌，整座教堂倏然变得安静下来，只有圣洁悠扬的钢琴曲在响，庄重的气氛被主持人强势插入，变得活泼幽默起来。
主持人的串场词他们早已听过无数次，此刻相对而立静静地凝视着对方的双眸，是同从前的每一次都完全不同的感受。
段正阳坐在第一排，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姜似雪的侧脸，却并不妨碍他感受她的喜悦。新娘修长白皙的脖颈有些微的弧度，后颈曲线流畅地延伸到背部，此刻正泛着微微的红，像是激动，也像害羞。
他定定看她半晌，和所有的宾客一起鼓掌，恰到好处地微笑，同身边的陆淼低声交流，一举一动都完美至极，像一个真正的兄长那样包容而稳重。
再见我的女孩，请你在未来的某一天都像今天一样快乐。他在心中默念。
新郎掀起了新娘的头纱，他们之间最后一层阻隔不复存在。司若尘抿着唇角神情严肃，他人生第一次同合作商签合同都没有这么紧张过，食指和拇指捏着那枚女士婚戒，牵起了姜似雪的手。
陆淼亲自操刀设计的婚戒十分别致，如果将整个指环拆开来看像一条小而精致的藤蔓，又像是这对新人的姓氏拼音连接在一起，星星点点的碎钻簇拥着位于中央的一枚切割精美的钻石，看起来十分矜贵。
男人定了下神，珍而重之地将戒指推到了姜似雪的左手无名指根部，接着垂下头在上面轻轻吻了一下。
他抬眼看着他的新娘，对方黑白分明地清澈眼眸里满是欣喜和羞赧，似乎还蒙着一层薄薄的泪光。
婚戒交换仪式完成，全场掌声雷动。安静和一众伴娘一边拼命鼓掌一边忍不住落泪，妆容花得一塌糊涂也顾不得了，台阶上的新人拥吻了多久，她们就哭了多久。
隔着过道的伴郎团：“……”
赵其低咳一声，从自己胸前的口袋里抽出手帕递给了安静，后者看了一眼，毫不客气地接了过去。
与此同时，城郊的精神病院中。
姜初晴同往常一样坐在庭院中发呆，时不时有出来放风的病友们跑过来撞到她，她只是厌恶地皱眉，并不愿意靠近他们。
她来到这里，成为医生护士口中的三十三床，已经有五个年头了。
有时候她自己都快要忘记了自己究竟是不是一个真正的精神病人，她冷漠地看着周遭那些时而癫狂时而麻木的人，在心中一遍遍地告诫自己千万不要沦落。
病友没法交流，于是她每天都会抓住医生护士查房发药的空档和他们交流几句，既能得到外界的消息，又可以让她短暂地拥有一下正常人的感觉。
有和她年龄相仿的小护士很容易便混熟了，有时候也会和她说一些娱乐圈八卦，今天却一反常态，几个小护士各自捧着手机坐在庭院中的石桌后面叽叽喳喳，时不时还发出一声惊呼。
姜初晴晒了一会儿太阳，终于勉强提起了些精神凑过去看，一个小护士便偏了下屏幕让她看到。
在看清屏幕上直播画面的那一瞬间，姜初晴整个人都僵直在原地，耳膜轰轰作响，全身的血液都在逆流。
是司若尘和姜似雪，他们的婚礼正在直播！
她怔怔地看着画面中梦幻又华丽地婚礼，看着英俊挺拔的新郎和高贵优雅的新娘，看着他们相拥，看着他们落泪，看着他们在众人的祝福之下宣誓，整个人像遭到了当头一棒。
“呜呜呜我也好想要这样的婚礼！”
“你们看司若尘看姜似雪的眼神真的绝了，他能不能收敛一点啊我的天，爱意都快要溢出来了！”
“得了吧还收敛，我看他刚才给姜似雪戴戒指的时候手指都在抖，怕是早就紧张上了！”
“这套婚纱真的好美啊是什么神仙设计的！”
姜初晴听不清楚小护士们在说什么，转过身浑浑噩噩地回到了病房，抱着双腿蜷缩在了床头。
周围以前乱哄哄，有人在狂笑，有人在吵闹，还有人在神神叨叨。她恍若未闻，隔着窗户和外面的不锈钢防盗栏看着天空。
蓝天，白云以及灿烂盛大的阳光被那栏杆分割成一块一块不规则的碎片，偶尔有飞鸟掠过，不知所踪。
司若尘压抑着自己想要流泪的丢脸冲动，轻轻揩去了姜似雪滑落到面颊上的泪珠。
他轻声道：“我从前总是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为了爱情要死要活，在我眼中它能带给我的刺激远远不如一份合同。”
“我曾经非常不屑被某个人、某段感情禁锢，不愿意让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占据我的生活，我很孤独但是不愿意承认，直到遇见你又失去你，那种孤独才变得强烈起来，让我难以忍受。”
他用拇指按住新娘柔软的唇角，垂着眼睫轻轻地吻了过去，亲密厮磨之间用气声悄悄告白：“我爱你。”
世界上没有两种完全相同的事物，于是很难存在身心相合的灵魂伴侣。但是神明在创造人类时给他们留了小小的提示，每个人都像齿轮一般寻找着与他们深度契合的另一个人。
那人似雪，难遇而深刻；那人若尘，微茫却无处不在。
同祝所有爱情，圆满称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