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似雪昏昏沉沉地在心里想,林茂源如愿以偿了吗?有了她的这一颗肾,他就能长命百岁了吗?
她已经没有心力去反抗了,更没有能力。就算出狱了能怎么样?父母因为妹妹的死将她赶出家门,姜氏也破产了,而她在狱中受尽屈辱,出去了也是废人一个,哪里来的能力去追究林茂源的强盗行为呢?
护士的动作十分轻柔而专业,姜似雪放了些心,觉得自己好歹能把病养好,不至于落下一身病根,出狱之后连个工作都找不到。
就她醒来的这会儿功夫,能感觉到全身上下已经被细致地检查了一遍,接着有一个听起来像是中年男性的声音俯在她耳边道:“动一动手指。”
姜似雪知道对方大约是医生,依言动了动手指,又照着他的指示动了几个部位,等到对方让她睁眼的时候却怎么都办不到,只能吃力地摇了摇头。
“没事,你的脸现在有些浮肿,眼皮也是,睁不开很正常,醒来就好,接下来可以自己尝试着睁眼睛,会有护士一日两次来为你做眼部护理。”
医生的声音很温和,不知道对谁说:“她的家属已经到电子门外了,去带进来吧。”
“好的。”
是护士的声音。
姜似雪有些恍惚,家属?她哪里还有家属?难道是她的父母吗?
但是姜氏夫妇两个当时那么绝情地将她扫地出门并且放话说“你以后再也不是我们的女儿”,现在怎么可能出现在她的病床前呢?
女孩合着双眼苦笑一下,自嘲地想,该不会是警察吧?
“病人家属来了。”
急促的几道脚步声在走廊中响起,接着便是刚才那位护士的声音。
医生应了一声然后说:“已经醒了,但是因为眼皮浮肿睁不开眼睛,你们可以和她说说话,现在是可以交流的。也可以问一些之前的事情。”
“好的,谢谢戴主任。”
一个年轻的男声感激地道了声谢,接着姜似雪感觉到他迅速地靠近,低声唤自己:“小雪?醒了吗?现在感觉怎么样,伤口痛不痛?”
姜似雪被惊了一下,这个声音又熟悉又陌生,熟悉是她听出了这个男声是司若尘,陌生却是因为那人从来没有用这样的语气同她讲过话。
她愣住了,司若尘却以为她再次昏迷了,焦急地连喊医生都忘了:“戴叔,她怎么没动静?”
陆淼被自己儿子这副六神无主的样子搞得有些无奈,笑着说:“你看小雪的眼珠还在眼皮下面动来动去呢,她可能是没力气说话,你别着急,一个一个问。”
姜似雪又震了一下,这个女人的声音……她和陆淼见过的次数不多,印象却很深刻,但是他们究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终究还是体力不支,再加上药物的副作用又睡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很顺畅地睁开了眼睛,看清楚了周围的环境。
是在一个宽敞干净的病房里,大概是拉着窗帘显得光线有些昏暗,姜似雪却一眼看清了坐在她病床边的男人。
是司若尘。
因为侧躺的缘故她感觉自己压在下面的半边身体都麻了,忍不住动了动,很快地引起了男人的注意。
“小雪!”
司若尘眼睛都亮了,把自己手中的电脑放到了一边俯身过来:“醒了吗?戴主任说你今天大概会醒来,你就真的醒来了,上次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就又睡着了,吓得我够呛。”
男人大约是激动坏了,絮絮叨叨地一直在讲话,直到注意到女孩的双眼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看才停下来,发出一个疑惑的鼻音:“嗯?”
姜似雪眨了眨眼睛,小声道:“……司若尘?”
她许久没有说话也没有从口腔进食,声音粗哑干涩,自己都有些听不下去,男人却像等了许久这三个字似的,小心翼翼地避开了交错的输液管握住她的手,低哑地应:“在。”
姜似雪感觉到手上属于另一个人的温度传来,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司若尘怔了一下,很快笑道:“你睡了这么久是不是有些糊涂了,我不在你身边还能在哪里?”
女孩垂下眼睛,纤长的睫毛闪了闪,轻声问:“你知道我被林茂源夺走一个肾的事情了吗?他现在在哪里?我什么时候……”
她哽了一下,又很快继续问:“我什么时候回监狱里去呢?”
姜似雪是有点糊涂,但她想得很简单,可能是自己在手术中出了点什么状况,父母不愿意过来,只好联系当时亲手把她送进监狱的司若尘过来。
至于男人与从前判若两人的态度,大概是看她太可怜太惨了有点同情吧。
殊不知旁边刚按下呼叫铃的男人一回头听到了这句话,只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停止了流淌,心脏渐渐沉入一片冰川。
戴主任为姜似雪做了一个量表测试,又问了一些问题,皱着眉道:“我之前要你们做好心理准备的,她的额叶功能确实有损伤,目前看来是记忆方面的,肢体震颤和神经方面不明显。”
陆淼摸了摸女孩被剪短的发丝,心疼地问:“那这要怎么恢复呢?”
趁着陆淼和司若尘母子两个都在认真听戴主任的话,换了一个方向侧躺着的姜似雪懵里懵懂地打量着他们,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听到的话。
从刚才医生的话和司若尘的讲述来看,她失去了一部分记忆,她以为自己这次是被强迫来做肾移植手术,实际上这已经是几年前的事情了,她早已出狱,不仅当年被诬陷入狱的事被澄清,还成为了司若尘的太太。
这次住院则是一个意外,具体什么意外还没有说。
姜似雪有些惊奇,对他们说的话半信半疑,但是陆淼引着她自己的手在腰侧摸到了一条肾移植手术后留下的细疤,她才有几分能接受自己失去了记忆这种离奇的事。
但是……
女孩瞥了一眼从头到尾一直握着自己手的男人,不可思议地想,他们怎么可能成为夫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