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尸案08:佛珠
李珏2024-08-17 12:003,640

   孙二郎觉得自己,昨夜的霉运,是那个男人带来的。

   在芙蓉楼美餐了一顿,心满意足离开,却在门口与那个男人撞了个满怀。孙二郎的火气,瞬间冒上头,定要与他计较一番。可看清这个男人的模样,一双死鱼眼,满身脏污,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奇臭,孙二郎心中的恶心压过了火气。他捂住鼻子,嘀咕了几句,避瘟神一般,快步走了出去。可出了门,他便觉腹中翻江倒海,扶着门柱,狂吐不止。

   这一吐,将孙二郎腹中清了空,酒意散去了大半。他这才察觉到,方才与那男人撞上时,衣襟上竟沾染了脏污。也是这脏污,让他在出了芙蓉楼后,被扫把星纠缠,倒霉透顶。

   好容易瞒着他父亲出来一趟,趁着时间还早,孙二郎先上了一趟花满楼。花满楼中,有一个叫芍药的姑娘,得他欢喜。每次去,他都会为她花上不少银子。她也似乎对他有意,总为他空出时间,与他欢愉一整夜。可这一次登门,孙二郎得到的不是欢愉,而是晦气。芍药见了他,竟因他身上沾染的味道,竟将他拒之门外。推搡之间,孙二郎不小心抓伤了芍药,更惹得芍药不痛快,娇嗔说以后再不见他。他体内的燥热,被这盆水浇灭,垂头丧气出了花满楼。

   离了花满楼,见天色还早,孙二郎不想浪费这大好时光,转头又进了聚财楼。结果倒好,输了个精光不说,还在账上挂了一百两。近丑时,从聚财楼出来,孙二郎怒火攻心,将今晚的霉运归咎于那个男人。

   说来也巧,孙二郎抬头便见,那个男人竟大摇大摆从芙蓉楼出来了。从路边捡了根木棍,他火急火燎追了上去。与心爱的姑娘生了嫌隙不说,还输了那么多银子,这口气非得好好出一出。就算不能打断他的腿,好歹也要将怨气宣之于口,迫使他赔这身被染了霉运的衣裳。

   孙二郎都已经在心里排演了该如何与他理论,可追了许远,只因为木棍不趁手低头调整了握棍的姿势,抬头却发现他已经不知去向。

   天宁二十年,十二月初九,亥初,平阳坊。

   孙二郎带着苏音儿与司马钦,来到了他跟丢那个男人的位置,再三强调,那个男人就这么凭空消失了。只是,他口中的“凭空消失”四个字,在司马钦和苏音儿看来,他是在胡诌。

   苏音儿环顾四周,四通八达,只让司马钦去誊抄几份画像,以平阳坊为中心,搜索此人的踪迹。他身上散发着恶臭,若是人见了,必定有印象。有了孙二郎的证词,他再见那个男人的时间是在昨夜近丑时,这几乎可以断定,芙蓉楼的命案就是这男子所为。

   孙二郎略微思索,看着苏音儿手中的画像:“大人可否,再让我看看这画像。”

   苏音儿摊开了画像后,孙二郎鼓着眼睛,在灯笼下,上上下下,来来回回,仔细分辨了一番。他能断定,这画像上的男子,就是昨夜见到的男子。于是,他试探性地提了一个疑问:“不知二位大人以为,这个男人是做什么的?也就是这个男人的身份。”

   苏音儿卷起画像,又道:“这么说,你知道他是做什么的。”

   “我也只是猜测。”孙二郎道,“如今想来,我觉得他或许是个还俗的和尚,或者是带发修行的俗家和尚。”

   司马钦回想画像上的人,无论如何,他都无法将那人与和尚相勾连:“出家人可做不出这样的恶事。”

   孙二郎却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人心可不会画在脸上。”

   司马钦笑道:“这话说得没错。瞧你也算一表人才,实则是个浮浪子。”

   孙二郎欲驳回去,却听得苏音儿道:“别说这些无用的。你且说说,有何凭据。”

   “我有两个证据。其一,我与他撞上时,他开口便道阿弥陀佛。若换成常人,定会说句对不住,解释自己并非有意。”孙二郎一本正经道,“其二,我再见他从芙蓉楼出来时,他竟然在念经。念的还是《地藏王菩萨本愿经》。就算他不是和尚,至少也是个礼佛的。”

   对于孙二郎的说法,苏音儿未质疑,吩咐司马钦安排胥役带着画像,去每个寺庙打听一番。至于孙二郎,与司马钦回大理寺做份笔录,便可以回去了。而她,独自一人,往百步外的芙蓉楼去了。

   苏音儿才走出几步,却听见有人在唤他。回头一看,竟是许久未见的崔六郎。

  崔六郎匆匆赶来,一脸疾色。崔六郎见了苏音儿,也不绕弯子:“寻不到林少卿,见着了苏大人也算是赶上了。今日整理这两日平都府送来的卷宗,有一个案子,或许该移交林少卿处理。”

   苏音儿道:“什么案子?”

   翻阅了崔六郎递过来的卷宗,苏音儿脸色微变,道了声谢后,快步往芙蓉楼去了。

   而此时,芙蓉楼中,李红衣眉头微蹙。这算得上他第一次,对于一件事充满着这么多的疑问。凶手留下的污血中,掺杂着属于狼的血。可仔细辨认,这污血中,还有属于人死后腐烂的血肉。

   丁祸听得“狼血”二字,咋咋呼呼,做出猜测:“凶手的身上流着属于狼的血。那是什么怪物?不过这也能解释,他能以如此兽性的手段杀人。”

   黑猫从丁祸肩膀上跳下,化作乙女的模样。方才探灵,消耗了她不少内力。她打着哈欠,手搭在丁祸肩上:“以往几个案子,看着诡异,可查出来都是人做的。可这一次,以老娘的直觉,凶手不是人。”

   林亦眼前再次闪过那男人的身影,摇头道:“可我看见的,是活生生的人。”

   李红衣伸手从丁祸腰间扯下那个酒壶,倒了少许酒,洗净了手后,又喝了一口,幽幽道:“若是常人,除非身患恶疾,可不会有这样的恶臭!”

   再次回想起那个人走路的神态,还有他黯淡无光的眼神,想到了一种可怕的可能:“先生的意思,他可能已经死了。”

   此话一出,丁祸手中的阴阳灯,灯火摇曳,似有什么东西靠近。可他一抬头,进来的是苏音儿。

   丁祸拍了拍胸口,大喊:“苏音儿你走路为何不出声,我以为是鬼来了。”

   林亦闻声,给了丁祸一个眼色,意在示意丁祸不该如此说话。丁祸如何受得了这样的眼神,本想骂几句。可想到他护着苏音儿,又骂不出口了。

   苏音儿哪有闲心与丁祸计较,将崔六郎送来的卷宗交给了林亦。林亦细览后与李红衣道:“好巧不巧,南城门外的官道上,死了一头狼。”

    

   如此寒冬,死了一头狼,并不稀奇。稀奇的是,这头狼死后,竟然有一个村的村民到平都府报案,请求官府彻查此案,严惩屠狼的真凶。关于这个稀奇的案子,在崔六郎收到的文书中,是这么写的:

    

   平都城南,距城垣五里之遥,辰山巍然矗立,其麓有清溪村焉。村中崇祀狼神,香火鼎盛,渊源有自。昔者三年之前,有恶匪夜袭清溪,焚屋掠财,村民惊惧交加,生死一线。忽有黑狼自密林深处奔腾而出,威猛异常,以神祇之力,驱匪出境,保村一方安宁。村民感其恩德,筑庙祀之,狼神之名,遍传乡野。

   三载光阴,风调雨顺,清溪村因狼神庇佑,灾祸不侵,匪徒亦畏而远之。然天宁二十年,岁在孟冬,十月初八之夜,天象不祥,竟有恶徒潜踪匿迹,于村外官道之上,行逆天之举,惨杀狼神,手段之残忍,天地不容,人神共愤。

   闻此噩耗,清溪村中十二家、五十四口,悲愤填膺,联名具状,上达平都府。恳请府尊大人,念及狼神护佑之功,百姓感激之情,速遣能吏,严加追查,务必缉拿真凶,绳之以法,以慰狼神之灵,以安百姓之心。

   伏望大人明察秋毫,秉公执法,使正义得以伸张,邪恶无所遁形。则清溪村幸甚,平都府幸甚,万民幸甚!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后,李红衣一行几人,便到了辰山脚下,“狼神”遇害的现场。下马车时,苏音儿补充解释:“今日一早,关于这案子的文书就递到了平都府。可如今平都府的府尹,素不揽事的。以牵扯鬼神为由,送到了刑部。刑部又推到了大理寺。”

   乙女打了个哈欠,慵懒地靠着马车,看着三个男人检验着雪地里触目惊心的血迹,嘀咕道:“林亦似乎开窍了。”

   “有些道理,是与姐姐学的。”苏音儿笑道。

   乙女讶然:“什么道理。”

   “求则得之,舍则失之,是求有益于得也,求在我者也。”苏音儿回道。

   乙女摆摆手道:“姐姐读书少,听不懂。”

   苏音儿眸光闪烁,别有深意:“有些缘分既然定下了,便断不了。何苦自作自受。”

   乙女心知肚明,装作嫌弃地看了苏音儿一眼,凑到了李红衣几人身后。李红衣正蹲踞于红梅绽放般的血迹前,沉吟:“他身上的血迹,就是从此处沾染的。”

   黑狼遗骸已被村民挪走。官道前后设栅,林间新辟小径以通行。故现场除杂乱足痕,几得保全。

   看着血迹旁的足印,林亦比画着足印的大小,与李红衣道:“这是他的脚印。”

   李红衣指尖轻扬,一道灵符微闪。感受周遭气息,循着雪地里凌乱的脚印,他似乎能看到,那个人曾在此处与那黑狼激斗之景。是那黑狼,感受到他身上的煞气,从密林中冲了出来,将他扑倒在地。一开始,他似乎未做反抗。旋即他却有了反扑之力,竟将黑狼撕咬毙命。

   乙女笑着与苏音儿道:“刑部推给你大理寺是有道理的。这案子,破了!”

   依着清溪村的文书,此狼曾令群匪丧胆,勇猛若神。如今,它却命丧于他之手。林亦周身,闪过一丝彻骨的寒意:“他到底是什么东西?”

   丁祸也装模作样,寻找着线索。他见雪中似有异物,蹲下身子,扒开了雪,仔细一看,竟是一团腐肉。他虽闻不到异味,却也扭曲了面色,撇过脸一阵恶心。可就在他撇过脸时,却看见那腐肉之下,还藏着另一样球形异物。

   强忍恶心,丁祸拾起一根木棍,将那异物从腐肉下挑了出来。在雪中反复揉搓,丁祸才辨认出,这竟是一颗佛珠,且不止一枚。

   丁祸集齐了所有可找到的佛珠,捧到李红衣面前。苏音儿回忆起孙二郎的说法,才知孙二郎的判断有几分可信。而乙女从丁祸掌心捏起一颗佛珠,感受着佛珠上残留的气息,断定道:“这应是那人生前之物。”

   “生前之物?”丁祸很是意外,“此言何意?”

  乙女白了丁祸一眼:“意思就是这佛珠的主人,已魂归黄泉!”

  

继续阅读:巫尸案09:正戏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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