傩狮案16:胭脂铺
李珏2024-05-14 12:003,564

   心急火燎赶至宁远侯府,林亦心跳到了嗓子眼。他立于门外时,才意识到自己又鲁莽了些。如此寻上门,岂不是更污了她的名声。于是,他又快步走下石阶,躲在侯府门外的灌木丛边,左右为难。

   可林亦的身份,太多人知晓。侯府的采买一眼认出了林亦,也知晓林亦是他们将来的姑爷。林亦还未说明白来意,他便兴冲冲进门通报去了。

   林亦自入大理寺,探案缉凶,不知经历了多少险境。可眼下的情形,是最让他为难的。刀剑无法解决的,才考验人心。挠破了头,林亦决定做一名逃兵。只是,他抬起步子,却见一辆马车停在了他面前。闻着马车内的清香,林亦知道马车里坐的是她。

   苏音儿掀开帘子,催促林亦:“快些上车,我知道哪里可以买到那布料了。”

   林亦心头一震,抬起头,结巴着道:“姑娘可知,那布料……来自……”

   “天蚕血嘛。”苏音儿道,“我都不忌讳,你忌讳什么?赶紧上车。”

   “可……”林亦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哪里敢上车。

   深呼吸了一口气,苏音儿拿出了侠女般的架势,近乎喝道:“上车!”

   直到上了车,林亦都不明白,自己为何被她气势压住了且不敢违逆。而他在苏音儿旁边坐下时,苏音儿又恢复平日古灵精怪的状态,并告诉他,在鬼市有一家铺子,偷偷售卖天蚕血。

   林亦点点头,不敢看她,又忍不住打量她今日的打扮。她这一身男装,更让不知是否真要取消这已定下的婚约。

  

   贺青之与柳璟,是同乡,且贺柳两家是世交,儿时便是好友。一同入长安书院,自然也就是学于一处,住于一处。起初,他二人与何欢,不过是点头之交。

   何欢遭人排挤,并非只是因为他的俊美与喜好,而是他的出身。何欢自江州来,出自商贾之家。从商者,在国学,终究只是被人瞧不起的末流。幸而何欢天生乐观,从不在意。

   可兔子急了,也是会咬人的。一日,有儒生在学舍偷喝酒,议论起何欢的家世,提及他的生母出身青楼,他不过是下流种。何欢能忍自己受辱,却容不得他人诋毁母亲。

   提了打马球的月杆,何欢踢开了门。他挥起月杆,当对方的头是那鞠丸。只是,他终究力弱,月杆被人夺走。而他被七八人按于地上,被扒了衣服,遭了殴打。

   那些羞辱何欢的人,个个有家世,无人敢近前,只有贺青之与柳璟挺身而出。贺青之拳脚功夫了得,几招便救下了何欢。柳璟第一时间脱下袍子给何欢蔽体,保住了他最后一丝颜面。

   经此一事,何欢视贺青之与柳璟为恩人,牢记救命之恩。而仅仅三日之后,他便还了救命之恩。

   说起来,贺青之与柳璟的家世,也非一般。斗殴一事,书院追究的结果是那寻事的几人被除了名。而这几人因此生了恨,竟在离开书院时,趁着半夜,在贺青之与柳璟学舍中放了把火。

   他们的计划也算周密,先下了迷香,致使贺青之与柳璟酣睡。火苗窜出学舍时,其余儒生只顾着逃命。而何欢知晓贺青之与柳璟困于火中后,只披着打湿的棉被冲进了火里,凭着一己之力,在学舍坍塌前,将贺青之与柳璟拖了出来。

   自此后,贺青之与柳璟真正交了何欢这个朋友。三人同进同出同学,成了长安书院三杰。

   听得贺青之与柳璟说起与何欢的过往,李红衣换了脸色,心中敬服这二人有情有义。而丁祸仔细回想,他也曾听闻长安书院这出闹剧。再打量贺青之,丁祸笑道:“是我看走眼了,原来你父亲是青州织造,也怪不得你有如此气度。”

   贺青之含笑,不知自己双颊的肿胀已消了下去,小红疙瘩也在消退。

   乙女却听得不耐烦:“说了半天,与姚录有何干系?”

   天宁二十年,十一月十八,辰时二刻,长安书院。

   贺青之深叹了一口气,缓缓道:“说起来,阿欢第一次遇见姚录,姚录于他有恩。”

   “阿欢穿衣素来讲究。每每出门,携带银钱也不少。”柳璟道,“那日他出了书院,便被一伙毛贼盯上。只是,在那些毛贼围堵了阿欢要动手时,恰逢姚录带着一队禁军经过,救下了阿欢。阿欢是重情重义之人,深记了姚录这份恩情,根本不知自己反而惹了祸。”

   乙女似来了些兴趣,追问:“祸从何来?”

   贺青之回道:“三日后,姚录派人递来了话,请阿欢去红楼喝杯酒。阿欢根本不知姚录用意,便去了。哪晓得……”

   贺青之未说完的话,乙女甚至丁祸都心知肚明。姚录后宅传出的丑闻,还有连翘曾提起关于姚录的习性,丁祸自然猜到了姚录对何欢做了什么。而在乙女瞪着他时,他默默地替她续了一杯茶。

   “自那夜之后,除了我二人,阿欢见人便躲,整日郁郁寡欢。”柳璟道,“书院里也有嚼舌根的说阿欢,走了他母亲的路,以色求前程。”

   李红衣给丁祸的杯中续了茶,笑道:“所以,你的选择是没错。”

   丁祸耸耸肩:“我从不为我的选择后悔。”

   贺青之与柳璟对视了一眼,他们心里都清楚,是眼前的丁祸与李红衣将姚录送到了傩狮的嘴边。如此说来,他二人应记着丁祸与李红衣的恩情。

   呷了口茶,李红衣道:“你们曾说,掳走何欢的是姚录,害死何欢的也是姚录。可有证据?”

   贺青之与柳璟同时摇头。随即,贺青之又道:“我们只知道,那夜后,姚录多次骚扰阿欢,而阿欢苦不堪言。无奈,他才找到了姚录大娘子叙述原委。于是,我们猜测,或许是因着此事,姚录生了恨,才掳走了阿欢。”

   乙女呼了口气,往嘴里塞了几颗蜜饯:“终于说到重点了。赶紧说,何欢是如何被人掳走的!”

  

   平阳坊中,有一间胭脂铺,名为南天。此处售卖的,都是自南桑国而来的,胭脂水粉,得不少姑娘喜欢。只是,这铺子藏于民宅之中,李红衣与丁祸寻到此处,花了不少工夫。

   天宁二十年,十一月十八,申时,平阳坊,南天胭脂铺。

   贺青之与柳璟回忆起何欢的失踪,一直认为这间胭脂铺有古怪。他们清楚记得,那一日是十一月初五,花灯节。他们费了一番功夫,才将何欢带出了门,陪他散散心。

   知晓何欢喜好,贺青之与柳璟便带着他,来了平阳坊,进了这间胭脂铺。可来时,他们才察觉何欢的钱袋丢了,应是落在了路上。于是,他们便原路返回寻找,让何欢在胭脂铺等候。

   花了近一刻钟的功夫,贺青之与柳璟才返回胭脂铺。只是,他们寻回了钱袋子,却丢了何欢。胭脂铺的老板告诉他二人,何欢早已经离开。信了老板的话,贺青之与柳璟翻遍了平阳坊,也未找到何欢的踪迹,而何欢也未回长安书院。

   听了经过,乙女嘀咕:“这如何能证明,是姚录掳走了何欢?”

   柳璟点头叹道:“我们报了官后,平都府的人也上姚录家中问询过,那夜姚录值夜,根本就没有时间。”

   “那掳走姚录的会是谁?”丁祸问。

   李红衣忽想起在姚录被杀时,姚录的尸首旁,遗落了一个荷包。而这荷包,与刘寅及钱敏持有的,几乎一样。于是,他将三个荷包摆在了贺青之与柳璟面前:“你们可见过这荷包?”

   贺青之与柳璟对视了一眼,同时想起了什么。他们记得,南天胭脂铺的老板的腰间,也系了一个这样的荷包。也因此,丁祸领着李红衣出了长安书院后,便来到了南天胭脂铺。

   只是,李红衣与丁祸寻来时,胭脂铺已经歇了业。铺子里似遭了洗劫,已空无一物,只留有胭脂余香。

   摸着地板上遗落的招牌,李红衣道:“这胭脂铺的老板,就是覃天南。”

   借着微弱的天光,丁祸环顾四周,嘀咕道:“这铺子里,空无一物,看来,覃天南早已经卷铺盖跑了。”

   感受着铺子里的残余气息与味道,李红衣问:“可有打斗的痕迹?”

   丁祸环顾四周,只有地板上有许多凌乱的脚印,嘀咕道:“打斗应是没有。可以我的直觉,这里或许来过许多小偷。这些脚印大小不一,很浅,脚步很轻。地板上没有刮痕,搬东西似乎也很小心。”

   “或许,覃天南慌忙逃离,未收拾任何东西。”回想起这一路来各个铺子里似都有淡淡的脂粉味,李红衣笑道,“他这铺子里的东西,都被附近的邻居搬空了。”

   “倒也并未搬空。”丁祸往里走了几步,见柜台后有一间空屋,空屋中竖着一个人高的屏风。

   丁祸嘱咐李红衣站在原地不要动,他去里面看看。立于那屏风下,丁祸皱着眉,有着他说不清的古怪。依着屏风的质地,价值不菲,为何未被人搬走?他又看屏风下的地板上,有一道划痕。瞧着旁边的地板上落满了灰尘,他心想这屏风似乎是这里被搬空后重新搬来的。也是这时,他看见地板上似有撬痕。仔细看,似乎是被人撬去了地板上的钉子。

   见丁祸久久没有动静,李红衣问道:“你发现什么了?”

   丁祸站起身,欲说这屏风的古怪,可起身时不小心踩着了那地板。猝不及防,脚下的木板忽塌了下去,丁祸整个人掉落在了地板之下。

   听得丁祸的动静,李红衣神色一凛,不顾自己眼盲,踉踉跄跄寻了过去。他以为是丁祸遇刺,挥出了红衣剑。可当他扶着屏风,急切地喊着丁祸的名字时,丁祸在他脚下喊道:“我在这!”

   李红衣松了口气,问道:“发生何事?”

   原来,方才丁祸掉落木板之下,竟顺着一条狭窄的秘道,滚落到了一间密室之中。拍了拍身上的灰,揉了揉被磕碰到的手肘,看着周围的痕迹,丁祸朝着上方喊道:“看来,掳走何欢的是这胭脂铺的老板,覃天南了。而且被他掳走的,应不止何欢一人!”

   而这时,乙女匆匆寻来。见了李红衣,乙女便道:“打听到了,前面饭庄的老板说,这胭脂铺的老板就叫覃天南。只是,七日前,覃天南就已经死了!”

   乙女说完才发现不见丁祸踪影。李红衣收起剑,指着脚下道:“劳烦你,将他救上来。”

  听得丁祸被困,乙女抬起腿便欲往下跳,却听见丁祸又喊道:“别救我了,都下来吧,这下面有古怪!”

  

  

继续阅读:傩狮案17:鬼市遇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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