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凌和郁钟又小声商量了一会儿,便从德尔菲家离开。
上了马车后,乌凌和郁钟并排坐,轻轻地把信纸打开,只见上面只简简单单地写了一句话——“如果有难处,随时都可以来我这里住,反正有你的房间。”
这几个字是用羽毛笔蘸着黑色的墨汁写上去的。从字体中便可看出,这字的主人是个认真又温柔的男子。只是,一张偌大的信纸上,却只写了这一行字,而其余的地方完全都是空白,令坐在一旁的郁钟感到不舒服。
“什么啊!原来就是这句话。”乌凌把信纸整齐地收了起来,对郁钟笑嘻嘻地说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还说什么只能让我一个人看,先生真会恶作剧。对不对啊,郁钟?”
“是啊。”郁钟乖巧地应和道。
*****马车从里拉出来之后,首先到达了离得较为近的郁钟家。
“乌凌,不如来我家吃晚饭吧?”郁钟刚从车上离开,站到地面上,就转身对乌凌说道,“你让车夫帮你向家里人说一下就可以了啊。”
“这……”
“哎呀,没关系啦。”郁钟又一脚踏上马车,拽起乌凌的胳膊,仿佛准备要把他从马车上拖下来。
“嗯……”乌凌站了起来,却迟迟不肯下车。
“下来吧。”郁钟一边说,使出的力气更大了。
踉跄了几步,少年才终于从狭小的马车中走了出来。他站到天空的下面,和郁钟并排站着,一同俯视着美丽的建筑。
“哥哥,我回来了。”郁钟欢快地推开门,如同要为家长介绍小伙伴的孩童。
然而,一向都坐在客厅沙发处等待自己的摩司却没了踪影。不过,也许是摩司还以为自己在德尔菲那里,所以出门后还没有回来。
“小姐,您居然回来得这么早?”这时,一个仆人从旁边的房间经过,恰巧看到了郁钟。
“我哥哥呢?”郁钟没有回应仆人的问题,而是又重新问了一个别的问题。
“老爷正在和尽泊阁下一起喝茶。”仆人答道。
“尽泊阁下!?”郁钟与乌凌几乎同时开口说道。
“是啊。从挪得回来之后,老爷和尽泊阁下的关系好像特别好。”仆人擅自以为自己是个美好的诗人,随便地评论着别人的人生。
正当郁钟想着要不要带乌凌去别的客厅的时候,一阵平稳又结实的脚步声渐渐从仆人的后面传来。那人停靠在门的旁边,却并不像没有礼节的人那样软软地倚靠着门柱。他说:“郁钟,这么快就回来了?要不要来客厅坐坐?当然,乌凌阁下也可以过来。”男子柔和地微笑着,那魅力无法令任何人拒绝。
但是,乌凌却不同,他隐约知道摩司的一些事情。少年柔弱的目光与摩司深不可测的目光对上,吞吞吐吐地说道:“我想……我今天……还是回家去吧。”说罢,乌凌便向郁钟告辞。
“乌凌,你真的不留下吗?”郁钟难得热情地说道。毕竟,同样怀疑一个人,亲人的态度和外人的态度也是大相径庭的。作为“妹妹”的郁钟,大概永远也不会明白乌凌对摩司的感觉。
“不了。”乌凌尴尬地摇了摇头,分别向郁钟和摩司微微鞠躬,表示告退。
郁钟望着乌凌离去的背影,一种失落感油然而生。
摩司却完全不在乎什么美好的少年,他仍旧是那副优美的容颜,对自己微皱眉头的妹妹说道:“郁钟,和我过来吧。”
郁钟点了点头,便跟着过去了。
“哥哥,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郁钟问道。
“我听到了你和侍女的对话。”
郁钟和摩司一起来到了小客厅,才一进门,就一眼看到了银发男子——尽泊。他正对着小客厅的门,正在安静地喝着茶。当他看到郁钟和摩司一起进来的时候,便立刻将不悦露在脸上,好像这三个人之中有谁是多余的似的。见此,郁钟偷偷看了摩司一眼,却只见英俊的摩司只是微微一笑。
当郁钟和摩司坐在尽泊对面的时候,尽泊放下茶杯,对摩司说道:“茶很美味,谢谢。”
“客气客气,我们的茶怎能比得上您家的呢?”摩司说话一向如此,有时即使对维纳也是这么客套,仿佛没有人能够激起他内心的感知。
“客气的人是你。”尽泊一语既出,同时惊到了郁钟和摩司。
此时的尽泊和工作状态时的他不同,是个很好说话的人。郁钟认定这一点,问了尽泊自己最感兴趣、最着急的事情:“阁下,恕我冒昧,请问惑问阁下如何了?”
尽泊无奈地笑了笑,如同事先就知道郁钟会这么问自己似的,喝了一口奥古斯都家的茶,说道:“我不肯见我。不过,很明显,问题并不是出在我的身上。”
乌凌说得确实都是真的!
“他自从放弃神职而转做珠宝生意之后,财源滚滚。在加上他经常接济穷人、捐钱给福利组织,他的名声可以说是比以前当什么祭司的时候还有来得好。”尽泊歇了一会儿,好像在故意吊郁钟的胃口,“不过,任何事情都有两面性。”
摩司冷静地听着一切,而郁钟则显得津津有味。
“什么两面性?”郁钟问道。但实际上,她的心里可能已经有了一点答案。
尽泊笑而不答。
郁钟朝摩司眨了眨眼睛,好像想让摩司向尽泊求情。
摩司向郁钟丢了一个意义不明的微笑,接着便转向尽泊说:“尽泊,其实郁钟也知道一些契约的事情,你就直接告诉她吧。”
尽泊向郁钟投来惊讶和怀疑的目光,之后又用同样的眼神看了看摩司。
但是摩司丝毫不在意尽泊的神情,他只是自顾自地说:“郁钟,你知道哪些事情?好让尽泊阁下有个了解,来向你说个清楚。”
郁钟的双手十指交叉,紧紧地握着彼此,眼帘下垂,眼神四处逃窜。
摩司搂过郁钟,在她的脸颊上轻轻地吻了一下,望着尽泊,把嘴唇贴近郁钟耳边,说:“没关系,尽泊会保守秘密的。”
尽泊没有说话,摩司便强制将它定义为默认,并且将这个信息用眼神传递给了郁钟。郁钟在摩司的诱惑下,越来越有了说出事情的趋势。如今,在这种情况下,兄妹二人对视着,仿佛完全没有了尽泊的空间。
郁钟又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我知道契约是两个人彼此交换自己想要从对方身上得到的东西。它是两个人类和神订立契约,但是神大概不可能同时管理那么多人,所以只是间接地使用力量,而直接的见证人则还是人类。也许他是拥有神性的祭司,也许他是巫师……”说到这时,郁钟看了看摩司。
“还有呢?”摩司忽视掉郁钟的疑问,继续说道。
“可是,契约好像有点副作用。不过这个,可能会因人而异。我也不是很清楚。”说话时,她一直望着摩司,只是偶尔才给尽泊一个照顾的眼神。
“哦~还有呢?”
“……”
“关于你呢,郁钟?”
“我?我可没有订立过契约!”郁钟好像一下子就被抓住了软肋,颤抖地说道。
看到心上人如此恐惧的神情,摩司的心突然有一种被拧了一把的感觉。但是,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要把郁钟知道的事情问出来,否则,自己和她将没有未来。很好笑吧?以前的自己从来都不奢望和能郁钟成为恋人,但是在那短暂的亲昵之后,他竟然不惜如此代价和手段也要让郁钟重新爱上自己!摩司并没有注意到,对面沉默地尽泊是用怎样的眼神望着自己。
为了安抚郁钟,摩司只是把郁钟搂得更紧,又轻轻地亲吻了她郁金香般的长发,说:“我当然知道你没有订立过契约。只是,是否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
郁钟现在就如同去看心理医生的病人,只顾得回答问题,却一点也不曾思考过这些问题对自己是否究竟有用、甚至是有害。郁钟思考了一会儿,答道:“有的时候,我知道是谁订立了契约。”少女无力地望了望摩司,又说,“有的时候,我甚至知道是谁为他们做了见证、为他们订了契约……”
“你怎么知道的?”
“不知道。可是我就是知道。”
“那惑问阁下呢?”
“……我不能说。”
“这么说,你知道他订立过契约了?”
郁钟呆呆地望着摩司,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
结合郁钟之前的表现,摩司终于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只是,他现在却仍然皱着眉头。好一会儿,他头上的阴云才散去。摩司抱着疲惫的郁钟,轻轻地说道:“乖孩子,你做得很好。现在,你可以听一听尽泊的话了。”
摩司刚刚把头扭向尽泊一侧,便看到他猛然站起来,把手中的茶杯重重地放在茶几上,热乎乎的液体洒在了干净的桌面上。尽泊愤恨地等着摩司,一句话都不说,一下子夺门而出。
“请慢走。”摩司坐在沙发上,拥抱着郁钟,礼貌地说道。今天,他达到了两个目的——一是套取郁钟知道的信息,一是警示尽泊自己和郁钟的关系。
“哥哥,我累了。”郁钟依偎在摩司的怀中,甜甜的声音从口中溢出。
“我马上送你回房间去。”摩司轻柔地吻着少女白皙的额头,将她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