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舌尽情吞吐着信纸,呼吸间桌上落下点点灰烬。
景逸插着腰在厅中走来走去,口中念叨道:“兵部这帮人好大的胆子,竟然连将士们回乡的钱都要吞没,岂有此理!”
旭日在一旁皱着眉:“现在将士们拿不到回乡的份例银子,把北都的林大将军府堵了个水泄不通,林大将军本来是要回来的,如今也回不来。”
徐鹤宁坐在坐塌上,神情肃正,英俊的脸庞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
朝野上下人人皆知,林大将军如果回京,是一定会找兵部算总账。而现在林大将军被困在北都,回京之日遥遥无期,得益者是谁,不言而喻。
这样的手段,实在够阴狠,数万将士辛苦拼杀一年就是为了年底的例银,好回去帮家里置办两口薄田,或者盖一间草屋。
但兵部的人,竟然为了自己那一点龌龊心思,将别人简单的心愿置之度外。
想着,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折扇的玉骨。
“寒日,你去准备好人马,三日后,护着例银从关西港出河走水路送到北都。”
寒日眼底闪过犹疑,但什么都没说,认真道:“是。”
“什么例银,根本就没有例银。”景逸瞪大圆圆的眼睛,束发的发带随风随动作飘逸。
“我说有,就会有。”徐鹤宁嗓音温和端正。
“你要做什么!”景逸一向知道自己这位好友,能耐与心机皆深不可测,但十万将士的年底例银少说要一百万两,这不是小数目。
景逸咽了咽口水,低声道:“兵部胆子小,绝对不敢擅自这样做,这件事背后肯定有人,我们从长计议,你不能乱来。”
他屏息看着好友,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抖。
“不慌。”好友目视前方,神情淡淡,用修长的手指缓缓拨正了茶盖。
林月白拿起桌上的茶盏,抿了一口,茶香入口,浑身通畅。
她今日散学归来心情甚好,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明天是休沐,不用去广学宫。
果然,不论古今,不论上学还是上班,休假都是人生一大乐事。
她晃了晃脖子,看向在一旁正在叠衣服的柳月,忽然想起什么,便问道:“柳月,红豆姑娘赎身时有没有说过,她要去哪里。”
柳月听到她喊,立刻转过来,手里的活计却不肯放下,双手慢慢动着,嘴上答道:“没有,不过,红豆姑娘应该会去富庶的地方,董二公子给她不少钱呢。”
她说着话,还把手中的衣服叠地四四方方,是个伶俐的人。
“不少钱是多少钱?”林月白的视线从她的手上移开,“董二很看重她?”
虽然董二家境不差,但是高门家规森严,玩归玩闹归闹,怎么会让自己家的公子换妓子很多钱赎身,这属实不合理。
“少说十万两吧,也不能说很看重。”柳月回忆道,“董二公子从前来楼里,虽然每一次都找红豆姑娘,但都是看上姑娘脾气好,由得他折辱打骂。若是别的姑娘遇上刁客,多少会去找娟姐抱怨,但红豆姑娘心眼太实,既不会推躲也不会抱怨。”
柳月叹起气来,伸手拿过另一件衣服就开始折。
“董二打女人?”林月白诧异。
“打。”柳月脱口而出,“不仅打还辱骂呢,他从前日日都骂我们姑娘,将我们姑娘从头到尾贬得一无是处,董二公子可比市井的长舌妇还会翻动舌根。”
……这人,该不是有什么心理问题,真是死有余辜。
她眉心一皱。
不对。
这个董二为人既不修私德,又脾气暴躁,宫里那些为她选夫婿的人,怎么一点也没察觉?
竟然让这样的人,差点就成了她的相公?
宫里那一道道审查是做什么的。
她拿起茶盏,又饮了一口,刚刚的好心情荡然无存。
看来,她只有先找到红豆,才能找到其他的线索。
放下茶盏,朗声道:“去如归楼。”